第十八章 枝節橫生(1 / 2)

次日,遠天湛藍,不現一絲浮雲,高山上的蒼風,吹拂著苦雲堡的每一寸石壁。王遮山換上一身幹淨的玄色短衫長褲,綰了袖口,默默跟在那老書生身後,沿著開闊的石板大路,往滿天山的“望原樓”趕去。

渾夕山的夏,氣候極端,刮著蒼涼凜風,卷沙騰飛,遮得那火熱灼人的烈日忽明忽暗。

王遮山一麵走著,一麵微微低了頭,悄悄打量周遭。然而,石牆高拔,終究不能一躍而過,林立的塔樓裏,藏滿了鋒銳的眼睛,箭簇閃耀冷光,蓄勢待發。每一座石堡,都磐石堅韌,無可撼動。

苦雲堡沒有弱點?

他心中絕望地想,繼續往前走,衣袂被高山的烈風吹得“唰唰”直響,烈日忽的照滿肩背,激出團團熱汗,他雙拳緊握,不疾不徐地跟著那老書生,聽得身後是那名喚“賴賊”的莽漢,每一步都落地有聲,顯然內力不弱,腰間大刀,更是“咚咚”叩擊股側,聽起來篤定霸道。

三人魚貫而行,不久便外來到“望原樓”大門外。“望原樓”是一座巨石砌壘底座的二層高閣。一層由巨石圍成,第二層,卻不見巨石,乃是漆了朱紅的木樓,三麵欄杆,是回廊露台,種滿關外難見的中原花卉,內掛閃動珠簾,泠泠動人。大門上,“望原樓”三個字,刻在巨石之上,穩穩掛於門上,厚重磐石。那巨大的木門,亦漆得朱紅,落滿暗金銅釘,門口是一字排開的兩排守衛,一側四個,各個武裝鎧甲,腰掛雪白大刀。

老書生率先停在門口,仰頭瞧著二樓那朱紅的欄杆,笑著對王遮山道:“堡主想念中原啊!”

王遮山雙目微動,霍然抬頭,正望見那朱紅的欄杆,是北方常見的繁華精致,頗有中原風姿,隻是那“望原樓”三字,蒼涼落在巨石之上,並無幾分顏色,倒是與渾夕山的荒涼蒼勁十分匹配。

他沒有回答那老書生,隻一笑。

門口八個守衛,見到老書生,紛紛跪地,畢恭畢敬,口空齊聲道:“二殿主!”

“二殿主!”為首的一個守衛,雙目精銳,殺意掩在鎧甲之下,恭敬道:“少堡主在裏麵!”

“哦?”老書生雙目閃動,“謔”地殺出兩道不易覺察的銳光,盯著那守衛,卻溫和笑道:“那我等等。”

正說著,隻聽“嘎吱”一聲巨響,朱紅大門正中對開,銅釘閃動,緩緩走出一人。那人身形魁偉,腰間佩著一柄長而寬的巨劍,雙手鐵鉗般堅實,自在垂在身體兩側,雖步伐輕擺。那人有張非常可怖的麵孔,布滿刀痕,兩隻眼睛更是凶光耀動,正是少堡主滿城沙。

老書生微微一笑,款步而去,躬身拱手拜道:“少堡主。”

滿城沙循聲望去,瞧見老書生,正欲說什麼,卻霍然雙目噴出火來,盯著他身後的王遮山,恍然大悟似的,冷聲大笑,伸手指著王遮山道:“他是你的人?”

老書生溫文一笑,回頭瞧了眼王遮山,拱了拱手,從容道:“正是,昨夜讓少堡主受驚了,屬下該死!”

“哈?”滿城沙冷笑一聲,雙目如秋夜明星,盯著那老書生,頗有意味道:“這麼說,昨晚柴棚子裏的事,是你指使的”

“屬下確實不知啊,少堡主。”老書生誠懇地搖了搖頭,恭敬道:“然,屬下罪責難逃……那人確實是二殿中人,不過是救人心切,一時心急,自作了主張,已經以死謝罪了……”

“孤煙雲!”滿城沙朗朗大笑,指著王遮山道:“你私派探子,居然不跟我們說一聲,存的什麼心?”

“少堡主!”名喚“孤煙雲”的老書生腰躬得更低,真誠道:“少堡主明鑒,屬下私派探子,是為了替堡主和少堡主分憂,隻盼望不漏風聲,好找到香沙,給少堡主換藥!”

“哈!”滿城沙聽到“換藥”二字,頓時勃然大怒,雙目噴火,喝道:“孤煙雲,二殿主!我滿城沙就是死了,也不做東海的狗!更不願我爹去做狗……”

“少堡主!”孤煙雲卻淡淡一笑,打斷他沉聲道:“為人父母之心,少堡主或許還不明白……堡主之心,天地可鑒,‘做狗’二字,聽著實在叫人傷心……”

“孤煙雲!”滿城沙虎目爆睜,注視孤煙雲,一字字咬牙道:“你給我小心點!”言畢狠狠瞪了眼王遮山,拂袖而去,口中大笑:“看好你的探子!下一次,我一定摘了他的腦袋!哈哈哈哈!”

煙沙烈日,王遮山脊背潮熱,不由回頭瞧了眼滿城山大步遠去的背影,隻覺他威風凜凜,雖麵目可憎,也隻粗粗說了三言兩語,卻有種說不出的豪邁俠義,令人欽佩。賴賊貓著腰,上前一步,湊到孤煙雲耳邊,低聲道:“老爺,我聽說今早東海來了人,被少堡主當場臭罵一頓,堡主現在正為這事生氣呢……”

孤煙雲聞此,忽的雙目一閃,若有所思冷笑了一聲,霍然向門內走去。門口守衛慌忙對列兩側,低頭待三人先後進入,方才緩緩闔上那朱紅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