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內憂外患(1 / 2)

段虎離開隆盛殿之時,隆帝依舊凝視著那跳躍的金紅色燭火,若有所思。

隆盛殿外,正是曙色微曦,淡青東方輕紗般飄渺。

此時的段虎,正帶著沉甸甸的思緒,稀裏糊塗上轎,迷迷糊糊往府邸去了。

隆帝要不惜一切代價打開流雲閣地宮,對他來說,是個壞消息,對還處在準備階段的嘯沙山來說,是個壞消息。

段虎剛邁進府內,便聽下人來報,有遠客從西麵來,正候在花廳內。

西麵來的客人……

段虎雙目一閃,遂遣走下人,急匆匆往花廳趕去。

他猜得沒錯,花廳內背對自己佇立的,正是個無比熟悉的背影,縱然多年未見,也認得出的背影。

他前腳邁進花廳,後腳便跟進親自送來茶水的管家。

來客安靜站在窗口,正望向逐漸明亮的東方,並未回身。管家放下茶水,瞧了眼段虎的眼色,立刻恭敬退出門,並遣走了四周下人。偌大個宅子裏,沒人比他更懂段虎的每一個眼神。

“劍……”段虎率先開口。

那人霍然轉身,笑著向他擺了擺手,狡黠示意道:“盧……”

“哈哈!”段虎仰麵大笑,一麵請他在桌邊坐了,一麵端起茶盅先飲了一口。

那人眨了眨雙眼,微笑不語。

眼前人,正是玉門關小酒肆的盧老板,從東海到玉門關,遠避中原的漫長歲月,孤寂而警醒,他變得比從前更加沉靜,是以再見昔年裏嘯沙山上的老友,也不過泰然一笑。

這一幕,若給平常人瞧了,怎麼也不會想到,二人已有十年未見。

十年前,煙塵漫天的嘯沙山上,那壯誌未酬,滿心悲愴的眾豪傑,於風煙中匆匆拜別,自此後天各一方。十年裏,隻能從江湖傳聞的隻字片語中揣摩,那些昔年裏與自己共同進退,為彼此兩肋插刀的兄弟們,如今身在何方。

段虎飲了幾口清茶,才覺神思一清,仔細打量眼前人,縱然是心深似海,也不由眉一軒,熱淚盈眶。對望間,二人均是淚目盈盈,卻都笑得豪邁從容。

盧老板本名叫做劍歌,昔年裏是穆蒼天最得力的幫手,是嘯沙山上被尊為“智者”的軍師。嘯沙山驚變之後,他隨穆蒼天出碧海關,在瀾霞船上東山再起,幾年後再次名震一方,卻又在穆評評死後突然消失。

對此,江湖傳聞一向是撲朔迷離。

有人道,劍歌因為新任碧海王的勢力排擠,方才離開東海;也有人道,另謀高就才是緣由;更有人說,他離開東海,是因為穆評評離世……然而,無論哪一種傳聞,都不能令段虎信服。

段虎了解劍歌,並非感情用事之人,更不是意氣用事之人,他離開東海,一定有更重要的理由。

此刻,劍歌正在眼前,他卻不知從何處問起了。

敞開的窗,透進黎明清澈明亮的晨光,也送進清新怡人的空氣。劍歌微微一笑,緩緩落座,端起茶來呷了一口。

窗外,分明是風輕雲淡,晨色清麗。段虎卻仿佛瞧見了塵沙滾滾的嘯沙山,眼前隻剩下回憶中那策馬嘯西風的豪邁,揮刀逐煙的爽快,還有那血濺殘陽的悲愴。嘯沙山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清晰如昨。

“流雲閣一開,天下大亂。”劍歌放下茶盅,微微斂眉。

“開不了……”段虎亦眉頭緊皺,說不清心中滋味。

他並非不願重回嘯沙山的輝煌歲月,亦非惻隱那龍椅上的勤苦帝王,卻依然不能控製自己五味雜陳的心。

“我見到王遮山了。”劍歌神色凝重道:“不久之後,飛白刀或要現世……”

段虎雙目微瀾,沉聲道:“他不是不承認自己是大雪山莊的人麼?”

“他也不想要飛白刀。”劍歌隱秘一笑,接道:“漲墨劍呢?”

“下落不明。”段虎愁悶道。

“非也。”劍歌眼中閃過一絲光:“我找到燕雨前的女兒了。”

“在哪?”段虎似是吃了一驚,微微欠身,擰眉道:“她知道漲墨劍在哪?”

“嗯,漲墨劍依然留在燕門之中。”劍歌微微一笑。

段虎似是一怔,片刻間深深歎氣,苦笑道:“果然……”

“燕雨前向來周密謹慎。”劍歌亦歎了口氣,似是想起許多往事。

嘯沙山上,燕雨前是出了名的謹慎小心,是以多少次官軍圍剿,都挫敗在他精明強悍的觀察部署之下。有時候,連軍師劍歌都不得不承認,燕雨前比自己更周詳。

然而,心細如發的燕雨前,防不勝防,最後還是吃虧在“自己人”手中。滿天山的背叛,令他措手不及,錯愕驚怒中,能安排妥帖的,恐怕也隻剩下了那把秦友天用生命保全的“漲墨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