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武界,冀州。一個偏遠小縣,清河縣。
“鹿公子,咳咳,那張掌櫃的孫女真的沒有那些不長眼的說得那麼醜,公子還是考慮考慮吧?”
“鹿公子!別聽這個尖嘴婦胡言亂語!那李老板的女兒才真是花容月貌!”
“鹿公子,王老板說了,她女兒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不可多得的奇才!”
“鹿……”
“鹿你個頭!”鹿皓天終於忍不住了,吼道:“都給本少爺住嘴!”
廳裏密密麻麻站了十幾個媒婆,鹿皓天一吼,蒼蠅般的嗡嗡聲頓時靜了下來,人人麵如土色地看著這個傳說中的超級惡少。
這些媒婆是應鹿皓天的老爹——這個清河小縣的父母官鹿正南之命來為鹿皓天物色對象的。早在她們剛剛進來之時,鹿皓天已無比渴望把她們全從大廳裏扔出去,但想起上回把一個媒婆踢到臭水溝之後父親的臉色,隻好忍氣吞聲,心裏默念《論語》,對它們的話語裝做充耳不聞。
但再怎麼裝,那些聲音一樣鑽進耳朵裏。雖說自幼習武,但離傳說中斷絕後天六感的先天境界差個十萬八千裏,因此不僅聲音聽得見,那些混雜的廉價香粉味道也不斷地鑽進鼻子裏。鹿皓天拚著再讓老爹關一天禁閉,終於還是吼了出來。
家丁鹿二湊了過來,獻媚地道:“少爺,要不要小的把她們也扔到……”
“好啊!”鹿皓天笑逐言開地道:“今晚老爺問起來,就說是你違抗我的命令,非要把她們扔出去。”
鹿二臉上的肥肉一抖,尷尬地笑了笑,迅速退了下去。鹿皓天沒好氣地看著,隻見這個平時除了拍馬什麼都不會的胖子開溜的速度竟比鹿皓天練了多年的“閑庭信步”還要快上好幾倍。鹿皓天知道,這胖子心裏早把自己罵得天翻地覆,隻是無論怎麼罵,都不敢涉及老爹鹿正南。
說起鹿正南,全清河的百姓無不又敬又恨。敬的是此官鐵麵無私,上不逢迎朝廷大員,下不理會富商巨賈,賞罰分明,治理有道,可謂青天。在他的治理下,十餘年間清河縣雖不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地步,但確實由曾經的貧困小縣變為人人手有餘錢。
這樣的一個好官,為什麼會讓百姓在敬的同時也恨得咬牙切齒?因為這個狗官實在太好色了。這些年來,清河縣所有稍有姿色的美女無不被他一一收入私帳,美其名曰“本大人日理萬機,自需紅袖添香,諸位父老為了本縣繁榮,理當不會舍不得這些女子吧。”這麼做的直接好處是,在清河縣的妓院根本沒有半家開得下去,風氣為之一肅;後果是,他的寶貝獨子鹿皓天到了十六歲該定親的年紀,叫娘的女子人數高達六十七個,卻無法在本縣找出半個值得一看的女子來做媳婦。這就是這一大廳媒婆的由來。
“你,嚴大娘!那個同壽堂藥鋪的張掌櫃的孫女肥得與你半斤八兩,臉上的黑痣和你的首飾一樣多,敢情你這是同類眼裏出西施?”
“你,陳大嬸!你說的李老板的女兒,如果花是那個容月是那個貌,本少爺發誓此生不再看花賞月!”
“還有你!葉大媽!你說的王老板,不會是那個賣豬肉的老王吧?他的女兒連豬字怎麼寫都不知道,天文地理從何說起?”
一幹媒婆嗬嗬傻笑,那葉大媽尷尬地笑道:“公子果然明察秋毫……”心裏早把鹿皓天罵了個遍,找不到老婆關老娘屁事,想在這清河縣找美女,不如去你爹的後宮亂倫去!
其實鹿正南造的孽,別人本不會去罵鹿皓天,可惜鹿皓天本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清河縣所有做生意的,隻要見到鹿皓天光臨,簡直比見到閻王還痛苦,這姓鹿的所過之處,直是寸草不生。賣珠寶的藏起最值錢的鐲子,賣豬肉的直接把最好的大腿肉塞到屁股底下,賣字畫則是根本不敢掛出值錢的前人墨寶。清河民間暗傳一句話:“老子好色兒貪財,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過上梁正的位置,對應的下梁倒真不歪。鹿皓天年紀輕輕,竟在鄉試中取得三十一名的好成績,成為清河有史以來首位舉人,前途比一輩子屈就縣令的老爹是光明得多了。
“夠了夠了,你們滾出去,別惹本少爺拚著關禁閉也要把你們扔到溝裏!”鹿皓天不耐煩地揮揮手,多年來的儒家道學不僅沒有把他變得滿口仁義道德,反而在這特殊的環境熏陶下,把他變得像個惡少——也許本來就是個惡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