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夢中,一生都會眷顧曾經到過的地方。今生有約,我還會見到東南亞長著巨大樹冠的鳳凰樹、立於羅馬古城的地中海鬆、洛杉磯的棕櫚、惠斯勒雪山下的木屋、萊蒙湖畔奔跑的牛羊,再次踏上褐色條石鋪就的紅場,聽那洋蔥頂教堂上和平鴿咕咕的叫聲。
在旅遊日益成為公眾普遍的生活方式的時候,我們隨時都有可能邁出自己的腳步走向遠方。就像世界上沒有相同的兩片樹葉一樣,我們邁出去的腳步和走過的路是不一樣的,每個人的旅遊經曆也是不一樣的。旅遊讓我的靈魂向世界啟開了一扇窗戶。在蒼茫的旅途中,我用我的眼睛和心靈去觀察閱讀遠方的世界,世界也在看我。我把生命釋放於遠山綠水、江河湖海之中。
我喜歡遠離喧囂的城市和鄉村,在那裏擁抱山水擁抱生活。我不需要動太多的嘴巴,而是更多地動手動腿動腦,拍攝那些新美如畫的風景,寫下那些慰藉心靈的山水文字。
走比讀更重要
邊走邊讀,走比讀更重要。古人一生要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我們慶幸生活在當今信息和交通高度發達的時代,足不出戶可以讀萬卷書,而行萬裏路則要手腿腦並用,它獲得的體驗和感知遠比書本重要得多。我們需要讀,更需要走。讀十遍不如走一遍。走是更高層次的讀,人正是在邊走邊讀中實現生命的升華。在我見到與美國科羅拉多大峽穀媲美的恩施大峽穀的“一炷香”時,我驚歎它的雄奇和偉岸,天地間竟有這樣的奇書!山川巨著畢竟是文字所不能替代的。大海的廣闊空冥、瀑布的崇高險峻、峽穀的奇崛深邃,給人的震撼都是書本所不能給予的。
少小離家的我,一個遠離故土的遊子,似乎更願意把那些遙遠而陌生的地方,作為我終生追尋的另一個故鄉。異地的旅行常常讓我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親切感。有種東西會悄悄潛入我的靈魂,讓旅遊的故事無比生動起來。
越是遙遠的地方越有我想象的符號和意象。當然,很多符號和意象超越了我之前的想象,消除了我對這些地方的狹隘和偏見,使那些符號和意象變得無比清晰起來。在異地我也能找到一種寧靜和安逸,一種屬於自我生命的歸屬,甚至我把自己也交給了我偶居的寓所、瀏覽的山水和城市。
留住瞬間的美好
早在古羅馬就流傳著這樣的說法:朝至那不勒斯,夕死足矣。為了拍攝那不勒斯港灣海上日出的美景,在寒意清冷的黎明,我孑身一人挎著照相機誤闖了北約的一個海軍基地。兩位高大威猛腰間別著手槍的意大利軍人擋住了我的去路。盡管他們的膚色與我不同,也無法用語言與我交流,我們隻能用手勢簡單地比劃,他們明白了我的用意之後,並沒有把我當間諜扣押,而是十分友好地請我離開。在莫斯科新聖女公墓,一個頭戴鴨舌帽叫涅維奇的老人,冒著蒙蒙細雨,在迷宮一樣的墓群墳塋中義務給我們當向導和解說。
跋涉千裏,在異國他鄉贏得一個個令人喜悅的瞬間和美好的記憶。
在與大自然的接觸中,我驚訝地發現,除了自己,還有比我們想象豐富得多的生命存在。在台灣的幸福農莊,我見識了一種雌雄同體的彩色蝴蝶,左為雄,右為雌,莊主命名為“梁祝情蝶”,據說這樣的蝴蝶培育成功率是千萬分之一。一個人的生命極其有限,我們生活的圈子也很窄很小。隻有跳出按部就班的生活圈子,才能見所未見,知所未知,啟所未啟。我曾經那樣癡迷地把寫作當成生命的副本,而旅遊又何嚐不是?生命寶貴,隻有一次,把寫作和旅遊結合起來,完全是讓自己在世界上重活一遍,拿句通俗的話來說,我們比別人多賺了一個生命,何樂而不為?
有這樣一句話,我們的雙腳一停止,生命就容易枯萎。如果我們要保持生命的活力和精彩,那麼就去遠行吧,它給你的不僅是一個過程,而是一個又一個靈動的故事。
是為序。
原載《人民日報》2014年7月12日(節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