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文明與野蠻之間穿行(1 / 3)

從浦東飛往羅馬的MU787空客,與太陽飛行的方向一致。

從舷窗向外看,天邊布滿玫瑰色的晚霞。飛機與太陽同行,因而太陽遲遲不見落山。借著照明筒子燈翻閱劉再複的《閱讀美國》。作者說美國既不深奧,也不神秘,他永遠像個孩子,甚至不會說謊,常常把謊話當真話。與我鄰座的友人,津津有味地看好萊塢大片,銀屏上的槍戰十分激烈,警匪駕車死命追殺,場麵十分震撼。美國是一本書,讀起來可能容易得多,而意大利則要厚重得多,最能代表意大利文化的當然算是羅馬。它不僅有著自己的久遠和輝煌,還有著獨特的文明甚至曾經的野蠻。

條條大道通羅馬

踏上羅馬的土地,你會感覺到腳下的堅實與厚重。因為,羅馬街道都是用小黑方石鋪就,那些雄偉高大的建築全部用意大利大理石砌成。有的曆經兩千多年風雨洗練,被地中海的海風侵蝕,除了顏色變黑,依然堅固如初。

羅馬是一座地道的石城。每一塊石頭都是曆史,每一條路都是文化,每一棟建築都是閱讀不透的書本,每一座象牙白的雕塑都附著不屈的靈魂。

在古羅馬的街道上,跑的是現代的奔馳、寶馬,街邊的酒吧、排檔座無虛席。美女們蹺著二郎腿,嘴裏吐著煙圈。女孩子抽煙,在這個國度好像很普遍。同性戀者,在公園裏占據著很大一片。這些景象與這座古城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透過光怪陸離的現象,很難想象兩千多年前在羅馬古道上急馳的戰車、威風凜凜的國王和畢恭畢敬的元老、長官、祭司,還有那些卑微的平民和奴隸。

“為什麼說條條大路通羅馬呢?”身材魁梧、能言善辯的傅姓導遊拿起了車上的麥克風自言自說起來。兩千多年以前的羅馬帝國為了對外擴張,修建了很多水路、戰道,最強盛的時候占領了小亞細亞、阿爾及利亞、埃及、敘利亞等,統一了歐洲。羅馬不是一夜之間建起來的,從屋大維建立帝國開始,在兩千多年漫長的歲月裏,不停地擴建修繕,整個城市的道路有上坡又有下坡,魚鱗似的,便於水的輸送。全城共有十四個水道、十四個城門,四通八達,連每個胡同巷子都很連貫,從大動脈到毛細血管十分暢通,因而有“條條大路通羅馬”之說。

羅馬是個天然的博物館。大小教堂有一百多座。你得慢慢看,慢慢品。

慢慢這個詞,意大利語叫“別安挪”。意大利人做事慢,節奏慢,但有一樣特別快,那就是車速。駕駛摩托車的人大都是那些血氣方剛的青春少年,常常在古道上三五成群地飆車,讓遊客心有餘悸,驚出一身冷汗。

向一位不知名的傳教士致敬

到了羅馬,必定要去鬥獸場看一看。這個幾乎世人皆知的鬥獸場始建於公元七二年,羅馬皇帝韋帕薌在征服了耶路撒冷之後,為了讓羅馬人經常看到血腥的場麵而不喪失鬥誌,強健體魄,當然也有供達官顯宦取樂的成分,建立了一個圓形的宏大建築。它上下內外共分四層,采用古希臘人發明的紅磚,這種紅磚由碳酸鹽、火山灰混合而成,異常堅固。這個可容納九萬人的超大建築,成了世界建築史上不朽的藝術珍品。因而羅馬人有個很古老的說法:鬥獸場在世界在,鬥獸場不在世界亡。這個龐大的建築至今曆盡兩千多年風雨雷電,巍然屹立,可能也是在印證這個說法。來到鬥獸場,憑著自己的思維和想象,腦海裏會上演那些人與人、人與獸激烈搏殺的血腥慘劇。角鬥士上場,水軍開始攪動絞盤,舞台徐徐上升,角鬥士手持戟或短劍,開始角逐,打得你死我活,戰敗者的命運由觀眾決定,如果大家的大拇指朝下,那麼這個角鬥士無論怎樣求饒,都得被當場處死。如果大拇指朝上,那麼這個人還可暫時活下來,參加下一場更為慘烈的角鬥。我凝視那些黑紅的磚、黑紅的土,裏麵滲透了人與獸的血,隨便抓捏一下都能聞到其中的血腥味。這種血腥的角鬥前後一共持續了一百八十多年。“為什麼後來終止了呢?”我問導遊。傅導不緊不慢但音色渾厚,“這得感謝一位傳教士。”這個傳教士人們已經忘了他叫什麼。有一次,他在觀看人與獸的角鬥,慘不忍睹的場麵使他無法再平靜地看下去,他奮不顧身地衝上舞台,大聲疾呼停止這樣不人道的比賽。他死得很慘,被憤怒的觀眾當場用亂石活活砸死。這件事傳到了教皇的耳朵裏,教皇內心受到極大震撼,慢慢減少了角鬥,直至完全禁止。全人類都應該感謝這位偉大的傳教士,他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祭奠了那些在角鬥場上撕碎了的血肉和靈魂,他振聾發聵的呐喊讓人類向人性和文明前進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