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鹿劍衝而起,將食屍藤盡數斬斷,餘瑤趁機禦起飛鐮,回頭催促著郭臨川,後者從劍囊中放出青蜂劍,二人禦劍並肩飛到空中。
食屍藤力量極大,將狹窄的縫隙硬生生撐開,蜂擁而至,循著鍾rǔ石迅速攀爬,一直蔓延到溶洞頂部,交織成一隻巨大的籠子,將獵物團團困住。
“糟糕!”餘瑤心猛地一沉,從食屍藤的數量來看,地下至少有三根主藤在發起攻擊,郭臨川一定用飛劍斬過藤條,沾染上腥臭的樹液,她竟忘了提醒他,食屍藤會循著樹液的氣息追蹤而至。
食屍藤愈來愈多,石筍隕落如雨,郭臨川體內元氣消耗極快,漸漸有些捉襟見肘。餘瑤見洗鹿劍不似先前那麼靈動,而食屍藤又有增無減,當下踮起腳湊到他耳邊,問道:“還能撐多久?”
“最多半個時辰,食屍藤再不退的話,隻能冒險突圍了。”郭臨川抬頭望向溶洞的頂部,那裏有一條狹長曲折的縫隙役使洗鹿劍作博命一擊,或許能僥幸衝出山腹,逃過此劫。
餘瑤心念微轉,“……別急,你先抱住我!”
郭臨川百忙之中瞥了一眼,伸出手臂攬住她的腰,將她輕輕提起,放在青蜂劍上,青蜂劍吃到分量,微微往下一沉,晃動幾下,旋即穩定下來。
餘瑤收回飛鐮,凝神屏息,捏定一個怪異的劍訣,丹田中元嬰亦隨之持定一模一樣的手勢,元氣循著手三脈噴湧而出,源源不斷注入飛鐮中,原本殘缺的鐮身幻化出一道虛影,如光影,如幻像,流轉不定,隱隱是一把罕見的短柄雁鐮。
“幕席地,不昧其潔。”餘瑤輕叱一聲,屈指在飛鐮上一彈,一點晶瑩剔透的雪珠濺出,山腹之中頓時寒氣大作,食屍藤行動遲緩,表皮為嚴霜覆蓋,迅速凝結成冰。洗鹿劍乘虛而入,嗡嗡嘶鳴著化作一道淩厲血光,所到之處,藤條盡數碎成冰屑,無一幸免。
虛影搖曳不定,轉眼散去,餘瑤將飛鐮收入劍囊,低聲嘟囔:“我撐不住了,你可要抱緊,別把我跌著……”她似乎極度疲倦,慢慢合上眼,身體忽然一軟,仰倒在郭臨川臂彎中。
郭臨川緊了緊手臂,見她鼻息沉沉,毫無知覺,顯然適才那一擊耗盡了所有元氣,筋疲力盡。食屍藤元氣大傷,縮回地下龜息,山腹中的寒氣漸漸消退,他找了個幹淨避風的角落坐下,讓餘瑤枕在自己腿上,脫下外衣蓋在她身上。
他想,鉤鐮宗的玄確有獨到之處,餘瑤誕下元嬰不久,即能一舉擊退食屍藤,威力之強,似乎猶在洗鹿劍之上,昆侖旁支數千年來聲名不墮,與直係弟子分庭抗禮,果然不能覷。
感喟之餘,郭臨川心中有深深的遺憾,還是不夠強,連食屍藤都對付不了,到頭來,竟要靠一個女人相助,才算度過危機,對男人來,這是怎樣的恥辱啊!
他苦笑一聲,長長歎了口氣,從他凝成道胎起,機緣不斷,一路走來,雖有波折,好在有人扶持,變坎坷為坦途,修為與rì俱增,甚至算得上突飛猛進,卻不知,他是行走在刀鋒上,兩旁俱是萬丈懸崖,稍有不慎都要賠出去。
命運於人手,枯榮隻在翻掌間,他無法改變這一切,隻能接受。他接受仙都派奚鵠和荀冶的安排,接受昆侖派阮靜的安排,像一片葉子,隨波逐流,苦苦尋找那一縷縹緲的仙緣。前世不可忘,來世未可追,無論多麼艱難辛苦,多麼受製於人,總要繼續走下去。
郭臨川伸出手去,撫摸著餘瑤的臉龐,心想:“至少,我並非一無所獲……”
餘瑤昏睡了整整一一夜,突然睜開眼,發覺自己正枕在郭臨川腿上,心中一鬆。她悄悄爬起身,見他閉目養神,一副神遊物外的表情,像土地廟裏的爛泥菩薩,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笑容很快凝固在臉上,惶恐和不安像淹沒了她的身心。為什麼會笑?她這是怎麼了?輕薄也好,玷汙也好,都是交易的一部分,是權衡利弊後,心甘情願付出的代價,為何她會感到發自內心的淡淡喜悅?餘瑤雙手抱膝,側過頭把臉貼在腿上,目不轉睛凝望著這個男人,他的臉,他的眉毛,他的鼻子和嘴唇,心想:“難道,我竟喜歡他?女人……還真是卑微低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