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時間停在這一刻(1 / 2)

離開赤霞穀後,郭臨川和餘瑤並沒有心急火燎奔流石峰而去。

貿然出現隻會惹來不必要的懷疑,赤霞穀隕落了那麼多同門,憑什麼兩個修為平平的弟子能夠逃脫為什麼不與師門長輩一起迎戰大敵,而是躲在山腹中苟且偷生?太一宗是不是故意放過二人,暗中另有圖謀?即使有阮靜為他們大力辯解,也未必能順利消除各方質疑,何況阮靜下落不明,存亡未知,他們更加不能冒險上山。

郭臨川不妨先找個地方住下,好好合計一下,餘瑤想了想,提議去鐵嶺鎮,那裏距離赤霞穀不遠,商戶雲集,容易打聽到消息。

他們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默契地笑了笑,顯然都認可對方的心思。

從赤霞穀到鐵嶺鎮,定定心心禦劍隻需半個時辰,二人心中有鬼,怕被人發覺惹出是非,不約而同早早降下飛劍,徒步走進了人煙輻輳的鎮子。

再次見到街道和市坊,見到如織的人流,那麼多張平凡的麵孔,郭臨川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上一次到集市賣獸皮獸骨,還是什麼時候的事?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他是人世的過客,孤獨的旁觀者,婚喪嫁娶,常人的喜樂和哀愁,他沒有真正嚐過,修仙意味著全然不同的生活,其中的甘苦,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餘瑤曾在鐵嶺鎮落過腳,她熟門熟路,引著郭臨川來到長街西首的一家客棧,招牌上題著“寒夜客來”四個大字,鐵鉤銀劃,神完氣足,顯然出自名家之手。

“這家客棧很幹淨,價格也公道,客房靠北的窗外種著梅花,有月光或者下雪的r在窗前喝杯熱茶,片刻工夫,就像過了幾年。”餘瑤難得流露出女人的神情,在郭臨川的記憶裏,這種情緒叫“資”。

他覺得客棧的招牌看上去很眼熟,搜腸刮肚想了一陣,隨口:“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

瑤又驚又喜,她知道郭臨川是獵戶出身,從未奢望他讀過書。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這十四個字聽來渾然成,妥貼委婉,如明珠散落,一一墜入她心田。

她停住腳步,眼眸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雖然身在萬裏之外,昆侖腳下風沙粗礫的鐵嶺鎮,卻仿佛一下子回到從前,在山溫水軟的江南,七榛山故居的窗前,嗅著風中的花香,靜靜翻閱前人的詩集。那是她曾經的生活,遠離塵囂,沒有血仇,沉浸在別人的吟詠和哀怨中,忘記了自己。

“下麵呢?還有呢?”她的聲音變得迷惘而縹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連自己都覺得陌生。她像在企盼什麼,又覺得害怕。

“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郭臨川慢慢念出剩下的兩句。

地在這一刻變沉寂,餘瑤的眼淚一下子流下來,陽光下,她哭得很傷心,嘴角卻忍不住往上揚,全然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也回不去了……”她任憑淚流滿麵,緊緊抓住他的手不願放。

得到了她的身體,要得到她的心,很難,從一開始的猜忌和提防,到後來的挾恩求報,他們維持著一種不正常的關係,交易雲雲,隻是餘瑤得不到傾心,聊以自-慰的托詞,在她的內心,又何嚐能夠接受這樣的結局。

“我會試著喜歡你的,你也可以喜歡我,如果……你願意的話。”鐵嶺鎮中,客棧之前,餘瑤這樣對自己,她輕輕偎在那個男子身旁,舉手抹去了眼淚,二人之間的隔閡,直到此時才有了消融的跡象。

沉重的腳步聲從身後接近,似乎是個醉漢,又像是蹣跚學步的幼兒。郭臨川微微側轉身,眼梢瞥見一個青年男子,目光呆滯,身上的衣衫破破爛爛,質地卻是昂貴的錦緞。“鄭永祥……”郭臨川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但對方沒有任何反應,踉踉蹌蹌從他身邊擦肩而過,一頭撞進了喧嘩熱鬧的客棧。

他嗅到一股極淡的腥臭,不是魚腥,也不是體臭,轉瞬即逝。

“你認識他?”餘瑤望著他的背影,微微皺起眉頭,一個落魄潦倒的商販,年輕的臉上充斥著負債累累的暮氣,郭臨川怎會在意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