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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訊孤身造訪伏虎山的,是接嶺四大妖王中僅存於世的蛇精白。
東溟城破之日,白知勢不可為,並未試圖力挽狂瀾,她催動妖氣混淆視聽,在蜂擁而至的妖山妖海中,得以全身而退。正如羅刹女所言,關長蟲顧念當年那一點香火情,對二人網開一麵,並未因她們投在大敵門下,就痛下殺手。茫茫地間,來自上界的舊相識寥寥無幾,狐、妖鳳、狼、巴蛇、夔牛、睚眥、朱雀、玄龜、螭龍、青鳥先後隕落,放眼望去,除了白和羅刹女,竟找不出第三個得上話的人,也實在可悲可歎。
羅刹女掌控沉默之歌,極盡奢華之能事,平日裏享用慣了,不甘寂寞,忍不住召集妖物,當起了山大王,食用起居一如往日。巧不巧,白選中了伏虎山三百裏外的琵琶江,在水畔結廬而居,與她做了半個若即若離的鄰居。
魏十七銷聲匿跡,東溟城毀於一旦,地對她來隻是個大囚籠,白忽然間失了寄托,無事可做,也無心修煉,隻在琵琶江畔看,看雲,看水,任憑歲月悠悠流馳。羅刹女在享樂之餘,擔心關長蟲翻臉,隔三差五閉關修煉,硬生生把修為一點點推上去,白連這點念頭都不起,心如止水,除了冬眠,便是枯坐,卻陰錯陽差契合心法,修為益深,進展比羅刹女更要快上數分。
這一日周吉來到伏虎山,隨手攝取地元氣,將一幹不知進退的妖物盡數碾殺,出手雖然隻是一瞬,早驚動了白,她放眼遠眺,望見伏虎山煞氣纏繞,血光衝,一時好奇心起,靜極思動,起意去拜訪羅刹女一回。
黃昏時分,霞光如火如荼,白踏入伏虎山,先召來一個巡山的妖問明緣由,那妖戰戰兢兢,哪裏敢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般將前因後果了一遍。白聽聞一胖道人飄然而至,羅刹女稱“上師”,曲意奉迎,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此女乃錦紋毒鴆成精,心高氣傲,機敏過人,若是尋常人物,定不至於如此溫順,其中定有蹊蹺。
饒是她心思細密,也猜不透“上師”的來曆,道門早已沒落,隔了這許多年,料想昆侖派那些長老宗主早成枯骨,人族世世代代淪為圈養的血食,回乏力,又能起什麼波瀾。
那人一朝離去,地為之變色,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白雲蒼狗,世事變幻,不外如是。
白蒞臨伏虎山,羅刹女縱有千般不情願萬般無奈,也隻得親自相迎。白也不與她寒暄客套,直截了當問起“上師”之事,羅刹女知道瞞不過她,掐頭去尾提了幾句,隻上師忽然降臨伏虎山,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從何而來,欲往坑尋關長蟲,她身為地主,款待一二,如今他醉臥於洞府內,翌日一早便會動身。
白尋思了一回,知她所言不盡不實,也懶得旁敲側擊,多費口舌,決意在伏虎山相候,親眼看那上師一看。羅刹女勸了幾句,見勸不動,便聽其自便,不再相擾。
到得第二清晨,旭日東升,朝霞似錦,周吉起身洗漱畢,用過酒飯,羅刹女親自相陪,一路送出洞府,登上伏虎山頂。遠眺北方,妖氣氤氳而作,遮蔽日,他望了一回,忽然心血來潮,緩緩回過頭去,卻見白款款走近,風采依舊,俏臉上滿是疑惑。
周吉沒有半分詫異,招招手將她喚到身旁,上下打量著她,目光中帶著三分欣慰,三分激賞。
白心神搖曳,若不能自已,她眼光何等高明,早看出端倪,邋遢臃腫一道人,神光內斂,深不可測,隱隱透出上界的氣息,羅刹女口中的“上師”並非尊稱,而是實指,自上界而來,故為“上師”。
她緩步上前,聯袂微笑道:“見過上師。”
周吉展顏一笑,指指她道:“相見即有緣,我欲往坑會一會關長蟲,向他討要一件東西,人生地不熟,白姑娘可否有暇,隨我一同前去?”
“白姑娘”四字出口,她頓時臉色大變,問道:“上師怎知我姓名?”下意識瞥了羅刹女一眼。羅刹女亦滿腹狐疑,她從未提起過白之名,為何上師竟未卜先知,一語道破?
周吉不欲暴露身份,含混道:“在上界之時,曾聽人起,卻是白姑娘的舊相識,那人姓魏,名十七。”
原來他果然飛升上界,闖出了一方地!白沉默片刻,問道:“上師與魏城主是故交?”
周吉笑道:“不止故交,嗯,情同手足,形同一人。”
白聽他似有自嘲之意,秀眉微蹙,將信將疑,又問道:“不知魏城主在上界如何?”
“嗬嗬,巧得很,他在上界亦占城為主,極北之地,荒北城。”
大瀛洲七座大城,極晝為首,荒北居末,饒是如此,能從妖奴手中搶得荒北城,也是驚駭聞了。白有心多問幾句,周吉擺擺手道:“此事來話長,日後你若有緣見到他,再細細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