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秦霜便要帶兩兄弟去安家老宅。
安君慕用風衣給安路遠裹了圈,走出幾步,又調轉腳跟,似很隨意地囑咐道,“安然,你要是累就不要出去了,早些休息。”
安然也很隨意的應了聲,依然認真看著電視,像有什麼精彩節目格外吸引人。
去見安老太爺,安然是沒份的,這是秦霜當年帶小兒子回國的條件。
她回安家時,安然已經冠了安姓,若要除去他的戶籍,隻會招人說她丈夫都去了還要被老婆把麵子踩在地上等閑話。她可以忍受丈夫在外有一兩個情人,但還要弄種子來跟她兒子分家產,無論如何,秦霜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所以,她提出了要求--安然不得在她不同意的情況下,私下見安家長輩,死後不能進安家祠堂,她要讓安然成為擺設或者工具嗉。
門口響動歸零,安然眼珠一轉,剛好撞上安路遠回首的目光,兩人相視一笑。側臉來與兒子說話的安媽媽,將此逮了個正著,當場臉一沉,狠狠瞪了安然幾眼。安然翹起嘴角揮手,心情一時大好,眼角餘光掃到最前頭的男子,剛挑起的弧度一點一厘,消失在肌膚裏。
他丟了遙控器,閉著眼慵懶的靠在沙發上,蝶翼殘翅般的彎睫將眼窩抹了層薄薄的暗色。直到傳來車輪與地麵摩擦而起的尖銳聲,他倏地睜開眼睛,起身往樓上跑,穿過雜物間,推開樓頂小門,而後疾步走到欄杆邊,喘著粗氣,望著車子在黑夜中發出的一束束燈光,漸漸遠去。
風驟起,掀動衣角,橘黃車燈迷離了他的視線。
九歲剛到這個家時,他想起滿身鮮血的父母,整晚蹲在這個天台嚶嚶啜泣。那時,有雙溫柔的手像母親安撫受驚的嬰兒般有節奏地輕輕拍打他的背,有個很溫暖的懷抱擁他入眠,那時,繁星滿天。
而此時,蒼穹漆黑得無任何雜質。
安然在天台坐了很久,終明白等不到那個人才支著酸軟的腿起身,驀地,他隻覺得天在轉地在動,手忙抓住護欄才沒摔倒暗。
經過安君慕房前,他停下腳步。傷口的楚痛越來越清晰,通紅火熱的眸子像要滾出熾熱的液體,暈沉沉的思維已經無法控製動作,安然不由自主去撫摸那扇淺褐色的門。誰知,指尖剛碰到,門竟緩緩開了。
刹那,記憶裏熟悉的青檬味惑了他本就迷離的感官,全身強撐的氣力得了特赦令,頃刻離崩,安然任由自己摔進柔軟的大床。
他用力呼吸,汲取安君慕的味道。
哥,哥……
那滴遲遲未落的淚水,跌出眼角,湮沒在羽絨被深處。恍惚中,他感覺自己一下置身大火爐裏,一時又被拋到冰天雪地。
安君慕深夜回家時,愣了愣。
安然趴在床上,柔軟的黑發覆住大半臉頰,隻見到他微微輕顫的彎睫毛,眉頭擰成道道淺川,陰影裏不尋常的酡紅色在如玉雕琢的臉上鋪開,嘴裏還發出難受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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