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懂事了的蘇白,幾乎不用看第二眼,就能夠明白自己那對極品父母打的是什麼主意。可他現在畢竟還太小,就是想著自己出去打工賺錢也是沒人敢收他,唯一的辦法隻能忍著。好的初中讀不了,片區內的初中,家裏總不會不讓他讀吧?國家規定的九年義務教務他還沒讀完呢。
蘇白的父親蘇慶猶豫再三,作為一個父親,他當然明白什麼對小兒子才是最好的,但看著另一個隻會啊啊亂叫的大兒子,蘇慶咬了咬牙:“白啊,你看,咱們家就這麼兩畝薄田,不但要養活一大家子,還有你哥。送你去市裏讀書,肯定是拿不出那麼多錢。再說,書這東西,讀一些,能認字,將來買種賣糧的時候能不被人騙了就行,太多有啥用?”
蘇白低著頭,右手的拇指悄悄在左手心裏劃著圈圈,並不出聲。
“白啊,你不出聲,爸就當你是同意了,咱秋天就在家裏收地,再到村口的小磚窯去賺點零花錢,也能貼補下家用。你看,行不?”蘇慶見小兒子沒出聲,以為他是默許了自己的提議,理所當然的就把自己的想法一口氣全倒了出來。末了,蘇慶還用果然蘇白是他兒子,懂得體諒老子的眼神讚許的看了看他。
蘇白還是沒有說話,隻是手指已經不再花圈,反而像是用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一般,用力互握著雙手,他怕自己如果不做點什麼,會忍不住做出不好的事情來。
蘇白在心裏安慰自己,人總是自私的,總是在利益麵前會下意識的先為自己著想,所以,父親會這麼選擇並不是他的錯。那自己就是錯的麼?蘇白下意識的用眼角的餘光瞄了一眼側臥在炕上的哥哥蘇睿。
其實,誰都沒有錯,錯就錯在這個家實在太窮了。可這並不是他一個隻有十二三歲的孩子能夠改變的。原本,他以為隻要自己努力學習,成績好了,將來自然會有機會來改變現狀。可他想得還是太簡單了,現實比他想的還要複雜的多。
十幾年來,蘇白第一次是如此的痛恨自己的哥哥,都是因為有這個人在,自己的生活才會變得如此糟糕,甚至連最基本的,受教育的權利都要被剝奪了。一瞬間,蘇白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偶然聽人說起過一嘴,蘇家之所以會再生一個孩子,全是為了將來有人能夠照顧蘇睿,可憐見的,那孩子生來就要被強行背負上一副擔子。
原來,自己在父母眼中,竟是如此的不堪,甚至於廉價麼!
主位上的蘇慶被兒子眼中一閃而過的憤怒震的呆了一下,待他要再仔細確認一下時,蘇白已經很好地將外露的恨意掩蓋起來。蘇慶沉默了一下,他理所應當的認為一定是自己看錯了,自己像是蘇白那麼大時,可還是個懵懂的少年,家裏大人說什麼是什麼,怎麼可能會有想要反抗的情緒?肯定是自己看錯了。
“白啊,就這麼定了,你一會兒去後院摘點青菜,爸去給你哥翻翻身,咱一會兒吃飯。”蘇慶說完,捏著桌子上的煙袋鍋子就要往蘇睿那邊走。蘇白卻在這時候突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爸!”
“幹啥!”蘇慶沒想到蘇白會突然來這麼一出,整個人都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大步,“你這是幹啥!”
“爸,我想上學,去鎮上的中學也行。”蘇白把頭垂的低低的,按在地上的手指恨不得直接在上麵戳出兩個窟窿來。如果剛才蘇慶沒有提到那個癱在床上的哥哥,也許他心底的恨意也不會如此強盛。
蘇慶默默歎了口氣,手上的煙袋鍋子在空中虛虛的比劃了兩下,最終是還是砸在自己另外一隻手上,“你……哎……”
蘇白就那麼跪在地上,看著蘇慶邁著大步從自己麵前消失了。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屋裏裏一直有人在進進出出,但大家都好像並沒有看見跪在地上的蘇白一樣,都在默默繞開他,做著自己的事情。直到天色徹底黑的不見五指了,出去采野菜的蘇奶奶顫顫巍巍的從外麵回來看見他跪在地上,一把扔了手裏的筐子,抱著蘇白的身子嗚嗚的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