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契正想問明究竟,但天璿皺眉看著滿地的血漬,道:“我們還是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在這個時候糾纏那些虛無飄渺之象確實不智,離契將疑惑壓下,跟了天璿繼續前行。
幸而一道上再無遇到犼獸,離契正是暗自慶幸,卻不知其實越近山頂,自然越多守道天獸,其凶勇比玄蜂及那望天犼更甚。
他二人繞過山腰,在一處玄陰之地找到一方石穴。
這石穴有兩丈高,外表看來普通,但裏麵漆黑幽深,看不見盡頭,更從裏麵透出森森寒氣,非比尋常。
天璿手掌一轉,撚訣射出一方冰菱,那鋒利冰菱射進洞後竟如入大海,蹤影全無。
“大概是這了。”天璿一看便察覺其中端倪,“洞穴內設下了幻鏡法陣,許是為了避免凡人貿然進入。”
所謂幻鏡,便如其名一般,以幻靈寶鏡為媒,製造鏡幻虛假,人若進入此法陣內,所視所觸之物,所感真實,但事實上卻是虛像,寶鏡更能窺視人心,化出心底記憶痕跡,造出人□□念。入者一旦陷身虛像之中,便再難覓出口,終其一生困在幻鏡之中。
天璿細想片刻,回頭正要吩咐離契留在洞外,可離契仿佛已知道他的想法,見他回首,便是搖頭道:“天璿,你應該知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進去。”
“……”
他有千百種方法能讓離契留在洞外,但他也知道,以這狼妖的硬脾氣,定會想盡千方百計掙脫,然後撲進法陣尋他。與其讓離契貿然闖陣,還不如先策萬全。
天璿打定主意,捏法訣化出一隻冰晶小雀,這小雀晶瑩剔透甚是可愛,將它放到離契肩上,道:“這小雀乃冰晶所成,不受幻像所惑。入陣後你必要緊隨小雀引道,切記無論見到什麼,都不可停留,待小雀鳴叫時,方可說話。”
“知道了。”
離契點頭應下。
於是兩人先後入陣。天璿一入法陣,刺目光芒襲來,四周一片恍惚。待光華盡散,卻已身在石砌的殿堂中。
光潔如鏡的玉石磚地麵,空中星華點點,如幻如真,仿佛觸手便能摘下閃爍星芒。宏大的殿內沒有奢華裝飾,隻放了一張玉石所砌的桌子,四張椅子。但桌麵上隻有背門的位置放了一隻碧玉茶杯,以及一個沒有熱氣升起的茶壺,中間擺放了一副星羅棋盤,黑子與白子分布其上,成一殘局。
這殿堂何其熟悉,便是他億萬年來一直未曾離開過的星殿。
在殿中的蒲團上,盤膝坐了一位神人。
長發如雲,斂目而坐,白袍縹緲,乃是巨門星君真身。
回來了。
一瞬間,他竟然立即轉身離開的衝動。
這是他元神離開時的記憶,桌上的茶壺裏尚有半壺撂了近百年早已涼透的仙茶,棋盤上的殘局也已擺了五百年,隻剩下最後一著便能破局,但他一直沒有落下最後一顆黑子,如果破局了,他又要花五百年去擺另一個殘局。
眼前幻像如真,大約在天上的星殿中的情況也是這般。
他甚至沒有在殿裏設下任何防護之用的法陣,反正也不會有任何仙人會來拜訪,因此即便他再過千百年不回,這景象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天璿歎息一聲,踏過幻象,鏡幻之象迅速轉變了,乃變成妖城帝宮,他站立在巍峨宮前,下麵黑壓壓的一片,萬妖臣服,高呼妖帝之名。
放眼看去,妖異鮮紅的天空,整個妖域如納掌中,天下妖邪盡歸麾下,便連那金獅鑫鬃亦跪在殿前,俯首低頭。
不禁好笑,至尊權勢,無上威儀,看來是幻靈寶鏡試探人心之不二法寶。
凡人有七情六欲,求長生不老,求飛升成仙,亦脫不了一個欲字。
可惜天璿真身為星,茫茫億萬年亦不過眨眼之間,對欲所看極淡,倘若他當真有心權術,當日附身為七皇子時,輕易便可得人間至尊之位,豈會待到如今?妖帝之位他早已放棄,如今在現眼前,亦不過是一句笑話。
天璿無視眼前幻境,繼續踏前。
幻想再度消失,但並未馬上再化虛象,大概是幻靈寶鏡亦一時找不到他的破綻,四周一片炫光掩映,天璿不加理會,隻是前行。
突然,眼前一片黑暗,耳邊響起“桀桀”的古怪笑聲。
天璿一震停足,已察覺自己站在一方岩壁下,那怪笑者正是之前逃去無蹤的老怪九嬰!他一時不能斷定眼前此妖是真是假,隻站在原地暗暗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