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在一片空曠的雪原之上,列車在轟鳴聲中駛過鐵軌。
其中某截車廂不知為何車窗全部碎裂,一個嬌小的身影從其中跳了出來,就如同一片易碎的雪花一般,跌落在雪地之上。
安瑟翠綠的眼睛緊盯著列車之上的那隻巨大的黑影。
她試圖把自己的身體從積雪裏撐起來,但身體卻仿佛無法均勻受力一般,一再跌回雪裏……
女孩緊咬著牙,她痛恨這具變得如此孱弱的身體,也痛恨自己的謊言。
她痛恨命運為何如此乖張,偏偏在她生命的末路才肯舍得將她唯一渴求的東西賜予她……
更諷刺的是,如今的她根本無能為力去珍惜渴求的東西,她甚至連與夥伴並肩站在一起的能力都沒有。
“不,不行。必須……要想辦法……快想……”
女孩握緊手中漆黑遞來的鋼筆,終於掙紮的爬起身……
這時……
不遠處又傳來兩聲重物落入雪中的聲音……
鄭海富不顧身上的摔傷,連忙爬起身來。
“彭澤,彭澤?聽得到我說話嗎?張彭澤?!”
他不顧渾身沾滿的雪花,扶起軟在地上的張彭澤,輕輕拍打著他毫無血色的臉頰,卻再沒有得到一絲絲回應。
“你踏馬別嚇姐夫啊……”
他無措的把自己的耳朵貼到張彭澤的胸口上,好在還能聽見輕微的心跳聲……
“好,還……還有氣。彭澤,千萬不能睡過去……姐,姐夫帶你去看醫生。你聽到沒,姐夫錢多的是,都踏馬是小問題。你聽姐夫的,絕對不能睡過去,現在睡著了可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傷口中的血液依舊在止不住的外流,在潔白的雪麵上滴出一簇簇紮眼的猩紅。
寒風之中,滑下臉龐的眼淚隻能讓這個半百歲數的男人感到一陣微不足道的暖意,他顫顫巍巍的背起自己的小舅子。
“……你要是死在這裏,你姐該多傷心啊,你侄女也得哭成個小淚人!姐夫怎麼可能哄得過來嘛?踏馬的,姐夫一定帶你逃出去的……一定,能回去!”
鄭海富哽咽的抹著臉上的眼淚,一腳深一腳淺的踩著雪,就要背著人向遠方走去。
身邊突然響起一陣踩在雪上的腳步聲,男人轉過頭來……
是那個銀頭發的孩子,她扶著同樣摔傷的肩膀,走到了自己的旁邊。
鄭海富怔怔的看了一眼安瑟,但馬上又低下頭來。
“抱……抱歉,孩子,我……幫不了你……我還要救我的妻弟……抱歉……”
他重新邁開腳步……
“帶著他……你逃不出去的……”
安瑟注視著鄭海富的背影,輕輕的說著。
男人猛地轉過身來,大喊著。
“胡說!我怎麼逃不出去,趁那個瘋子的狼還沒追上來,我一定可以逃出去!”
“背著一個傷員,就算給你兩個小時的時間也無法走出那些赤狼的追蹤範圍。”
“我走得出去!我踏馬走得出去——!!”
鄭海富梗著脖子吼著,但女孩隻是繼續麵無表情的盯著他——就像之前在列車上所發生的一模一樣。
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最終一屁股坐回雪地裏……他其實早就已經沒力氣了……
鄭海富終於崩潰了,他坐在原地嚎啕大哭起來。
“……狗日的賞金獵人,我們走不出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安瑟的下一句話,就讓他止住了哭喊……
“我可以幫你的同伴止血……他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雪地上陷入一陣短暫的安靜中……
“你……你是認真的?”
鄭海富連眼淚都顧不得擦,不敢置信的反問道。
安瑟輕輕的點著頭,語氣中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