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
一半是昏橘色的,落日剛剛下山。
一半是紫藍色的,星月即將冒頭。
永安侯府旁,一處通往市井的深巷中。
砌成圍牆的青磚,有些舊了。
青苔攀附的牆垣又潮又濕。
上麵沾滿了,逶迤而行的爬蟲。
已經換回了普通布衣的崔庭。
扶著牆,一瘸一拐地默默往來時的方向走著。
他的麵色,陰沉中帶著困頓。
腦子裏不斷複盤著今日在侯府發生的事。
心中疑惑叢生。
他是被寧國公身邊的雁翎衛墨風救上岸的。
醒來之後,身邊盡是陸淮,李茂之流。
眾人對他諸多嘲諷。
笑他莫不是酒喝多了。
這才失足落了水。
還被水中毒蛇把腿給咬了。
若非那雁翎衛身上恰好備著專解蛇毒的藥粉。
他現在說不定已經死在侯府了。
薑予桉嘴上說會尋人救他。
可他在那樣冰冷的湖水旁。
一邊忍受著同僚們的譏諷。
一邊穿著濕漉漉的衣裳冷得瑟瑟發抖。
熬了好久,也沒熬出這位薑二姑娘的半個人影來。
最後,還是他自己拉下麵子,開口拜托了陸淮,替他尋來了侯府管家周常。
這才被府中下人帶回屋內,換回了先前的衣裳。
侯府院兒裏的湖,怎麼會有毒蛇呢?
這分明是有人要故意害他!
會是誰?
莫非...那毒婦也回來了?
不,不對,倘若薑予桉當真也是重生之人。
斷不可能陪他在園子裏聊了一路。
可若她當真心悅於他。
又為何會放任自己在湖邊。
任人嘲笑,丟盡臉麵。
崔庭想不通。
腳踝被蛇咬的地方。
蛇毒雖解卻依舊紅腫。
他隻能在這狹長的深巷中慢吞吞地前行著。
突然。
深巷的盡頭,一輛漆黑的馬車,緩緩停靠在了路邊。
一道挺拔的身影,從馬車上,緩步走了下來。
很快,此人便來到了崔庭的跟前。
見到此人後。
先前所有的想不通,一時之間,竟然全都想通了。
是他....一定是他......
是他踹他入的湖。
是他不知道使了什麼陰謀詭計。
耽誤薑二沒能及時來救他。
崔庭怨毒地望著專程為他走下了馬車的蕭妄塵。
如若是旁人。
崔庭此刻,恐怕早就已經上前。
拽著此人的衣襟,好好掰扯一番道理。
可因著此人是寧國公的緣故。
崔庭絲毫不敢輕舉妄動。
隻盡力收斂著心中憤懣,麵上客客氣氣道,“寧國公...這麼巧,即使離了侯府,亦能與崔某偶遇。”
蕭妄塵聞言,笑了。
“怎麼會是偶遇呢?”
“我可是特意堵在這路口哦,專程候了你好久。”
說罷,他一步一步緩緩地朝著崔庭走去。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崔庭的靈魂上。
讓他覺得,壓迫,畏懼,緊張.....
“不知寧國公,專程在此等候崔某,所為何事?”
“無事....不過是覺著,區區水淹蛇咬,尚不足以解恨。”
“所以想親自替你鬆鬆筋骨。”
蕭妄塵抬手,幫崔庭整了整衣衫,待到把崔庭的衣裳整理得差不多後。
蕭妄塵抬手一拳,朝著崔庭的腹部,轟了過去。
打得崔庭整個人,在半空中向後飛了三米遠,然後雙膝跪地,嘴角滲血。
“如此說來,崔某今日侯府所遇,皆是寧國公一人所為咯??”
崔庭站起身來,抬手擦著唇邊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