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洪滿麵灰塵,頭發蓬亂,一走一拐地往家趕。因為他已得知萬林回了何埠嘴兒,情況緊急,刻不容緩,他像是預感到了什麼。
但已經晚了。
天剛噴明,萬林已帶著近百名占卜盲人提前幾個時辰摸到了何埠嘴兒。
呂素女剛剛起身就聽到了叫門聲,她驚喜地打開院門,不由呆了!
萬林身後站的不是何大洪,而是一排排殺氣騰騰的盲人。
“萬林兄弟,大洪呢?”呂素女有點膽怯地問。
她的話音剛落,萬林身後的盲人已經順聲音包圍了她,齊聲問道:“何大洪呢?”
呂素女望著團團圍上來的盲人,大聲問萬林道:“萬林!你們這是做甚?”
“冤有頭,債有主!我要報殺妻之仇!”
“萬林兄弟,你冤枉了大洪!”“冤枉不冤枉你我皆不知,隻有天知、地知,江木生和翠靈知!翠靈已死,江木生是我的仇人!誰能替他洗個清白!嫂子,想起你的情分,俺死了托生亦難補完……俺隻求你說出何大洪的去向!”
“他外出十多天尋你去了。”
“為何尋我?”
“為你報仇!”
“他這般不顧血本,心中定有羞愧!”
“你……”呂素女氣得說不出話了。
萬林的二師兄一把推開萬林,吼道:“真是軟蛋!何大洪讓你無妻,你就不會讓他無妻!徒兒們,掐死她!”
一陣怪叫,盲人“嘩”地擁了上去。手打腳踢,口咬頭撞,撕住了呂素女……
“萬林——”呂素女慘叫著。
“嫂子——”萬林悲喊著,滿心想上前阻攔,但已經晚了。
呂素女赤條條倒在地上,渾身烏青,幾處流淌著鮮血,雙目暴出,瞪著蒼天斷了氣。
這慘狀,盲人看不到!他們餘怒未消,罵罵咧咧地去了碼頭。待眾鄉鄰趕來時,盲人們已經過了河。誰也不清楚何大洪是如何得罪了他們,因而誰也不敢貿然出頭打抱不平。
眾人正在犯難之時,何大洪回來了。
何大洪目睹慘狀,大叫一聲,口吐鮮血,昏了過去……
天到午時,另一部分盲人趕到了潁河鎮。他們身著玄黑長衫兒,手持竹馬和卜板,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戴草帽的,背布褡的與萬林等彙集在一起。潁河鎮十字街處有片開闊地,全是麻石鋪就。對著碼頭的去處,有一白衣閣。萬林的大師兄站在閣門前的石級上,用卜板打著一個奇怪的集合號子。不一會兒,盲人們都摸摸索索聚集在大師兄的周圍。抬頭望去,黑壓壓全是人頭。他們,一手提竹馬,一手搭著前麵人的肩頭,自然排成了四路縱隊。
潁河鎮雖然是個古鎮,但多年來極少出現這種陣勢,尤其是這麼多的盲人集中在一起,更為罕見!各家商號不解真情,誤以為盲人要聚眾搶劫,嚇得忙關了房門。好奇的人們都尋了高處,望著這支奇特的隊伍,議論著,驚歎著,猜測著……但誰也說不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萬林摸到大師兄跟前,二人小聲嘀咕一陣,便由萬林帶路,隊伍開始蠕動了。
鎮上有些人發現萬林在內,便與翠靈之死聯係起來,心裏明白了八九分。但怕招惹是非,看透不說透,隻悄悄跟著看究竟。
這支滿腔義憤的盲人隊伍向鎮西街挺進的時候,更加招惹一街兩行瞧熱鬧的人。好多後生和娃子跟在隊伍後麵起哄,愈發壯了陣容。
隊伍逐漸加快了速度。
上百名盲人一下子擁進了山西會館,把站崗的嚇了一跳,忙橫槍阻攔。這時候,萬林的大師兄走上前,對哨兵說:“老總,今個是五月二十五,俺們來進香哩!請你高抬貴手!”兩個哨兵互望一眼,都沒話可說。於是,便把他們放了進去。
萬林路熟,帶隊伍剛走到大殿,便急忙拐馬向西。此時河防隊正吃午飯,嘁嘁喳喳,好生喧鬧。他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兒,就一下子被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