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茂貞一言難盡的表情中,白珞璃將她知道和能說的,都事無巨細一一道來。
聽她說到她已從相府銀庫裏騙出十五萬兩銀子,陸茂貞動容道:
“白小姐,你這是要站到你父親的對立麵,將來隻怕會斷了你父女情分。陸某與你素無交往,你叫陸某如何報答......”
“陸侯爺,這是相府欠您的,珞璃隻後悔當初不辨是非、做了錯事,願求得您與家人的原諒,並不求報答。
事情緊急,還請陸侯爺寫下陳情書,交給謝少將軍帶入宮中。”
謝晏從食籃裏拿出筆墨紙硯遞入牢房,陸茂貞盤腿席地而坐,就著油燈,筆走龍蛇,飛快的寫了起來。
陸茂貞牢房的兩邊,陸竹西和哥哥陸淮左都站在離他們最近的地方,此時也已大概明白了白珞璃的來意。
陸竹西怔怔的盯著白珞璃那張美麗的臉,試圖找出一丁點的不誠懇,她既希望白珞璃說的都是真的,又害怕她隻是給了他們陸家一個繁花泡影。
丹書鐵券與十五萬兩稅銀。
免罪與立功。
陸家真的有救了?
然而,以丹書鐵券免罪,尋回稅銀立功、讓陸茂貞官複原職的聖旨,並非皇帝一人能決定。
這和給白珞璃的賜婚聖旨不同,屬於要政。
這樣的聖旨必須通過中書省、門下省和尚書省幾方經審蓋章通過,聖旨才能生效。
謝世淵腦子裏麵過了幾遍,都沒找齊帝黨中,能幫他們完成這道聖旨的人選,他皺眉問陸茂貞:
“侯爺,中書省的幾位中書舍人,都已明顯倒向相國,起草聖旨的中書舍人......侯爺可有什麼合適人選?”
陸茂貞仔細想想,也猶豫了。
這兩年,白荃已經把中書省換了個遍,裏裏外外不是相黨,也是親相國的人。
與虎謀皮,焉有其利。
皇帝的初步旨意,要經中書舍人擬寫成文,這一步尤其關鍵。
聖旨遣詞是否妥帖?造句是否煽情?思路是否清晰得理?這些都是打動朝臣、令天下百姓信服的要素。
兩人正在一籌莫展,白珞璃卻胸有成竹的建議:
“王煜王舍人可用。”
前世,中書舍人王煜,也在這次白相國主導的“排除異己”行動中被害。
他一向被視作相黨,沒想到,最後卻因拒寫謝世淵父子“莫須有”罪名的聖旨,被白荃踹進“帝黨”行列,上了三十二位被殘害大臣的名單。
“王煜?此人文筆不錯,在中書省待了十來年,近年重要聖旨幾乎都經他草擬。
但此人貪婪成性,聽說,他年節為宮裏寫春聯,自帶一筒新毛筆,就是為了多貪點寫字用的金粉。
寄祿官們要想順利拿到皇帝的誥書,必須要向他行賄。否則,能讓你少領三兩個月俸祿。
中書省年年換舍人,唯有王煜獨得白荃青睞,他又怎會幫我?”
陸茂貞的話深得謝世淵讚同,兩人不齒王煜品行,對他皆不抱希望。
謝晏心中微動,他偷偷看了眼身邊的白珞璃,隻見她神采四溢,嫣然含笑,縱然垂下長長睫毛,也掩藏不了眸子裏的靈動精明,他心中暗道:
自關注白小姐起,她種種行為似乎皆不合常理,但又皆是道理,現在,她推薦中書舍人王煜,必有她的理由。
話說這王煜貪婪,未必不是他的保護色。
謝晏迅速收好陸茂貞寫的“陳情書”,一錘定音:
“沒時間考慮了,我去找王舍人,多塞他些銀票,等白相國追究起來,也算是他貪婪本色使然。
爹爹,您去找吳相國,他若不肯簽字,您便說,我們有他長子吳陵、下元節在西湖邊縱奴行凶的目擊證人,而且,這個證人還是六品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