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正當朝廷內外忙於為慈禧祝壽時,北洋水師全軍覆沒(1 / 3)

環兒進府後,果然給年近花甲的張之洞注入一股強大的生命力,仿佛真的年輕了許多似的。特製的人參,也讓他恢複了消逝多年的青春活力。他叫趙茂昌如法炮製,再多送一些來。不久,環兒懷孕了。這消息讓張之洞驚喜萬分,他因此而對自己充滿了更大的自信,並將這種自信傾注於洋務事業中。

鐵廠每天爐火熊熊,鐵水奔流,以日產量一百噸的速度生產著,給總督衙門帶來極大的喜悅。槍炮廠也全麵投產。所有的機器設備全都是委托駐德公使許景澄在柏林買的,盡管貨款高達一百七十餘萬兩,比原定的價格高出一倍多,但張之洞還是狠下心,從各處騰挪借補,按時如數彙去。現在,用這些設備生產出的七九式步槍、口徑六至十二厘米的各種陸路快炮及過山快炮都已成批出廠了。撫摸著那些冷冰冰黑幽幽的槍炮,聽著隨從們“與德國人造的毫無區別”的恭維話,張之洞心裏甚是得意:“可惜子藥和銅料還得從德國進口,哪一天這些東西我們自己也能製造,本督就十分滿意了。”隨從們立即說:“這有何難,馬都有了,還怕沒有鞍子!有張大人掌門,過兩年,我們再在旁邊建一個子藥廠、一個銅廠,所有材料就不再從德國買了!”

說得張之洞哈哈大笑起來。

織布局裏生產的布匹已開始在湖北省行銷,張之洞耳朵裏聽到的也是銷路暢通的好消息。紗廠已經出紗了。繅絲廠的廠房不久也可以竣工。製麻局也在規劃中。武昌城裏的洋務局廠,可謂蒸蒸日上,前景遠大。

相繼辦起的四所實業學堂:自強學堂、算學學堂、工藝學堂、礦業學堂,也開始招生了。每所學堂收的學生並不多,在三十至五十人之內,但錄取嚴格,待遇優厚。每所學堂開學那天,張之洞必定前去訓話,殷殷告誡學子們珍惜青春年華,學會實際本事。盡管世家子弟都不屑於進這種實業學堂,但清貧的農家學子卻為讀書期間的豐厚待遇和結業進局廠的高薪前程所吸引,對實業學堂趨之若鶩。湖北的通都大邑窮鄉僻壤,很快便都在談論這些亙古未有的洋學堂,貧寒人家子弟在這裏發現了另一種晉身之途。從此以後,隨著這種新式學堂的大量開辦,“學而優則仕”的獨木橋,被多種多樣前景美好的寬廣道路所取代。人們不必都擠在入仕做官的惟一通道上,科學技術、工業商貿,眾多的領域都可以讓人充分展示其聰明才智。做得好,一樣的出類拔萃,一樣的財富滾滾,一樣的獲得地位,一樣的顯親揚名。士人的觀念一旦改變,整個社會的觀念也便隨之改變。一個新的時代,隨著洋務局廠和實業學堂的興辦,便這樣不可阻擋地來到了古老的神州大地。

下午,張之洞正在簽押房裏審閱嘉魚縣的稟帖。

三個月前,蔡錫勇向張之洞建議要各縣將該縣的物產一一查明稟告總督衙門,以便摸清家底,為湖北進一步發展洋務實業做準備。蔡錫勇特為對總督說:在西洋發達國家,這都是各省各縣所必備的資料,許多國家是由政府出麵派專人逐處查核的。鑒於鐵政局目前人手不夠,先由各縣自查自報,然後再由鐵政局派出專人有針對性地去核實。張之洞欣然采納,立即以督署名義下發公函,要各縣照辦。

嘉魚縣令姚希文接到這份公函後,將刑名師爺、他的遠房兄弟招來商議。

“老八,你看這事咋辦?”

姚縣令將公函遞給了師爺。師爺看了看,嘴角邊露出一絲冷笑,說:“這張製台真是個愛熱鬧的人,無事生事,這事咋辦?老爺,你就召集一批人到各鄉各都去訪查唄!”

姚縣令說:“你說得輕巧,我到哪裏去找一批這樣的人?還要各鄉各都去訪查,這開銷要多大?我嘉魚縣哪有這些冤枉銀子!”

“張製台把省衙門折騰個人仰馬翻,現在又來折騰各縣衙門了。”師爺摸了摸肥得流油的腮幫,慢慢地說,“這事有兩種辦法:一是實辦,一是虛辦。”

姚縣令問:“實辦是怎麼辦法,虛辦又怎麼辦法?”

師爺說:“實辦,就是派人下去實實在在地去查訪。人手、銀錢缺乏,就少派人,派兩三個;也不全部去,到幾個重點鄉鎮,雖不是全部查清,但也是實在地做,這就叫實辦。”

姚縣令說:“就這,我也不想做。莫說這也得花二三百銀子;再說,查出了又有什麼用?這洋務時髦,我姚某人不想趕。”

“那就虛辦。”師爺語氣肯定了。“那就一個人都不派,過兩個月,老爺請幾個老嘉魚人來聊聊天,問問情況,然後我再寫個稟帖交人送到武昌去就行了。”

姚縣令高興地說:“就照你說的虛辦,虛辦。”

過一會兒,他又興奮地說:“老八,其實也不要再找人去查訪了,我早就聽人說過,嘉魚就是《三國誌》中的火燒赤壁之處。為何叫赤壁,是因為山崖是紅的,為何山崖是紅的,是因為有銅鐵等礦石。咱們嘉魚有的是礦藏,先把這一條報上去。”

“老爺,千萬莫報這一條!”師爺忙擺手打斷姚縣令的興致。

“為何?”

“老爺,你想想看,那張製台的興趣正在煉鐵煉銅上。一聽到嘉魚有銅鐵礦,立刻就會關注嘉魚。這以後,候補道府會一批批來嘉魚考查,礦師洋匠會一隊隊來嘉魚踏勘。你老爺是今天送人,明天又要迎客,驛館的酒席會像流水似的開。你要勞多少神,傷多少財?倘若折騰幾個月,要是說這裏沒有銅鐵礦,那張製台的脾氣,是要把老爺你罵個狗血噴頭,你再也莫想在他手裏升官;若是有,那今後在這裏安營紮寨,無窮的煩惱你等著吧!”

姚縣令摸摸腦袋苦笑說:“你說得也對,那我們報些什麼呢?”

師爺想想說:“你就報:咱們嘉魚的特產是池塘裏的王八,山丘裏的野雞,江河裏的大肥蝦……”

“哈哈哈!”姚縣令不禁開懷大笑起來。“老八,真有你的!”

張之洞審看著嘉魚縣的這份稟帖,心中頗為不悅。三個月的期限已到了,十之五六的縣並沒有按要求上報,少數幾個像嘉魚這樣有稟帖的縣,說的物產也都是些瓜果、魚蝦之類,隻有一兩個縣提到煤鐵等有用礦藏。張之洞哪裏知道,幾乎所有的府縣,對督署公函抱的都是嘉魚縣的心態,或敷衍塞責,或幹脆不理睬。

正在這時,門吱的一聲推開了,環兒端了一碗剛熬出的人參湯進來。張之洞隨口問:“怎麼今天你自個兒送來,桃紅呢?”

往日一天上午下午各一次的人參湯,都是由小丫環桃紅送的。

“桃紅到街上買針線去了,不能再等她了。”

環兒邊說,邊將人參湯送到張之洞的手邊:“快趁熱喝了吧!”

隨著環兒的靠近,一片鮮亮、一股異香一齊向著張之洞撲來,他禁不住抬起頭將環兒看了一眼。是不是環兒難得有一次到簽押房來,她今天怎麼這樣格外用心妝飾打扮:本來烏黑的發髻更黑亮,本來白皙的皮膚更細膩,本來姣好的身段更嫵媚。喝了一大口人參湯的張之洞胸腔裏頓時燥熱起來,他眯著眼睛對環兒說:“你坐到我的腿上來。”

在揚州瘦馬館裏專門培訓了三個月的環兒,有著一身風騷技藝,麵對著又老又忙的湖廣總督,她常有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歎息。今天怎麼啦,日頭打西邊出來?環兒又驚又喜。張之洞一把將她抱了過來,放在自己的腿上。他一邊摸著環兒的手,接著滿口花白胡須便向環兒粉臉上湊了過來。環兒心裏樂滋滋的,甜蜜蜜的。張之洞身上的血越來越燥熱,一股火在五髒六腑裏猛烈地燒著,將他的頭燒得昏昏的暈暈的。他已忘記了這是辦理公務的簽押房,他也忘記了窗外正是紅日高照的朗朗青天,他不能按捺自己渾身騷動的欲火,急急忙忙地伸手解開環兒上衣的紐扣。女姓的本能讓環兒一下子清醒過來,悄悄地說:“大人,這是簽押房哩,我們回上房去吧!”

“不要緊!不要緊!”張之洞邊說邊不停地解,猶如一個十天半月沒吃飯的餓漢似的。

環兒羞得滿臉通紅,渾身上下早已沒有一絲力氣,任憑張之洞胡亂地動著。眼看上衣的紐扣已全部打開,正要脫去時,卻突然門被推開,冒冒失失闖進來的辜鴻銘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呆了。

張之洞滿腔烈火遭遇這一瓢冷水,又恨又怒,扭過臉吼道:“什麼人,給老子滾出去!”

環兒慌忙離開張之洞,雙手死勁地將鬆開的上衣抱住,低著頭與辜鴻銘擦身而過,奔出門外。

辜鴻銘已回過神來,快樂地拍掌大笑:“張大人,你太可愛了,太了不起了,我今天算是看到了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張之洞又好氣又好笑,惡狠狠地罵著:“你還不滾,再在這裏多嘴,我要割掉你的舌頭!”

辜鴻銘樂嗬嗬地說:“好,好,我走,我走,讓你定定神。”

不料,辜鴻銘剛出門,張之洞又喝道:“回來!”

辜鴻銘又轉過身站在門邊。

“你找我有什麼事,說吧!”

“也沒有別的大事。”辜鴻銘笑嘻嘻地說,“我是來告訴你,我和吉田貞和好了。我心裏真高興,想和你分享我的喜悅。”

吉田貞是辜鴻銘一年前納的日本小妾,他很寵愛她。三天前,吉田貞為了一件小事和辜鴻銘慪氣,這幾天裏把自己的房門關得緊緊的,既不讓辜鴻銘進門,也不和他說一句話,弄得辜鴻銘蔫頭耷腦,沒精打采,成天愁眉苦臉的,做什麼事都提不起神來。前天,張之洞要他譯一份公文給英國駐漢領事館。他哭喪著臉說:“香帥,我這兩天無心思做事,譯不好。”張之洞問他為什麼沒心思,他將此事說給張之洞聽,末了說:“香帥,你幫幫我的忙,讓吉田貞與我和好,我加班加點酬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