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舉行宴會的同歡大殿,是一條寬闊的長廊,長廊上齊齊延伸出去的白玉柱子上掛著一溜兒豔紅的琉璃燈,把這縹緲仙境襯出了些許人間溫暖的煙火氣。
荻焰提著長長的裙子快步跑著,生怕把那道雪白身影給錯過去了。一邊跑著一邊四處張望,眼前盡是滾滾雲海,不見仙蹤。
她毫不氣餒,一雙眸子亮亮的,四麵八方地尋找著。
又跑了一段,出了長廊,還是沒有他的身影,荻焰心急不已時,正看到幾位仙人飄飄而過,她急忙抬步趕上去,想要問問有沒有誰見到他。
“那搖光星君……”
還沒走近,就聽到他們低低的談話聲,這幾個字像長了翅膀似的一下子躥進荻焰的耳朵裏,她一喜,以為找他有望,連忙探身去聽。
“性情古怪,陰陽怪氣,像塊冰雕似的。”綠衣仙人輕聲地罵。
“可不是,總是冰著那張臉,若不是長得好,怕是能嚇死人了。不就是個星君嘛,有什麼好清高的!”黃衣仙人滿口的鄙夷。
荻焰不由得沉了臉色。
另外一個黑衣的“哼”了一聲,“也不見他有什麼能耐!每天躲在搖光殿裏,撞見了就端著架子,還不是仗著上麵有紫微帝君!若不是帝君撐著,他一個小小星君在這天界連條蟲都不是!呸!”
憤憤的話還沒說完,這黑衣仙人忽然“哎喲”一聲大叫,驚嚇得回過頭,卻覺得頭上更痛,不禁大叫:“怎麼回事?”
綠衣黃衣兩仙連忙轉過身去,隻見一個紫衣小仙圓瞪著眼睛,怒火衝衝揪著他的頭發,死命地不放手。
兩仙伸手去攔,仙法一動,一下就把荻焰推倒在地,長長的衣裙亂了套,荻焰剛跌倒立刻就跳起來,二話不說又上去踢打他們,嘴裏不住地叫:“要你們說素素不好!要你們說素素不好!”
這三位上仙哪容得她來撒野,尤其那黑衣的被扯得生疼,憤怒不已,劈手上去就是一巴掌,扯了她的頭發就往後摔去。
“哪裏來的混賬!竟敢近本仙的身!”
荻焰像是不覺得痛,被推得遠了,馬上又紅著眼睛跳起來,小老虎似的撲上來,不管不顧,隻知道怒喊:“不準你們說素素!”
三位上仙怒不可遏,齊齊仙法一動,三道光芒直打向荻焰的胸口,荻焰傻乎乎也不知閃躲,還在固執地撲上去扭打,光芒堪堪觸及她的衣衫,忽然被一隻手拉到身後。
來人一身白衣,往她身前一站,伸手擋住,墨藍色的眸子冷冷地盯過去,“你們想怎樣?”
一見是剛剛暗自咒罵過的那搖光星君,三位上仙都傻了眼,也是有些心虛,懾於他的陰冷,狠狠瞪了荻焰一眼,不情不願地閃身離開,幾道光彩一飄,須臾不見蹤影。
他們的影子剛一消失,搖光就被人從身後撲上來緊緊抱住,他身體一僵,匆忙轉身,將她推開。
荻焰站在身後紅著眼圈,卻咧著嘴笑得合不住。
搖光餘怒未消,劈頭蓋臉地罵她:“你剛才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招惹他們?”
荻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對他的責罵充耳不聞,紅著眼睛問:“你是素素,對不對?”
搖光臉色一變,腳步微錯,忍不住向後退開去。他竟忘記了……竟忘記了……他隻是看不得她受誰欺負,想也沒想就出來護她。剛剛竟然完全不記得,要撇清關係。
“你是因為關心我,怕我受傷是不是?隻有素素才會對我這麼好!”她伸臂過來牽他的手,整個人都忍不住激動地微微發著抖。
搖光轉身閃過,狠下心冷冰冰地怒喝:“我說過,你認錯了!不要再糾纏!再有下次,休怪本仙不客氣!”說罷,身形一閃,眨眼不見。
荻焰的淚一下子湧出來,茫然看看四周,又不見了他的蹤影。她站在原地吸了幾口氣,眼神更加堅定起來,伸手抹幹了眼淚,再次大步追出去。
七拐八拐,不知道跑到了多少地方,荻焰忍不住彎下腰氣喘籲籲,正盤算著該繼續往哪追,才一抬頭,就看到前麵不遠的雲端之上,獨自站立著的正是那道雪白身影。
心裏一喜,荻焰歡喜地笑出來,定了定心神,把之前他的冷淡都拋到腦後,隻剩下滿心的激蕩,踮起腳故意靜悄悄地蹭過去,站在他背後不遠處壓了壓心跳,迅速擺出自認為最甜美開朗的笑容,往前一跳,“啪”地輕拍在他的肩膀上。
“我又找到你啦!”
正皺眉看著雲海的搖光大驚,刷地轉回身來,連連錯開兩步,驚異不已地瞪著眼前這張笑臉。他萬沒想到她竟然還會追上來!之前拒絕相認,打翻酒盞,剛剛又厲聲警告,難道他做得還不夠過分?
她為何……為何還要來找他?
心中各種情緒纏雜在一起,最先做出的反應,就是迅速地將一張臉冰封,他冷冷睨著她,“不要逼我對你不客氣!”
荻焰不在乎地擺擺手,無視他的冰冷,一張臉上還是樂嗬嗬的,“沒關係呀,你打我罵我都沒關係,我隻是想見你,”她雙手往後一背,俏皮地又將笑眯眯的小臉湊近了些,眨眨圓溜溜的大眼睛,“素素,不行嗎?”
搖光臉色越來越僵,他不想出手傷她!她根本不知道現在賴在他的身邊,她的處境有多危險!現下,不管他怎麼調轉視線,那張笑臉就是如影隨形,跟著他左右亂晃,死不放棄。搖光忍無可忍,攥緊手一聲低喝:“走開!”
荻焰仰著頭,一臉固執,“不要,我想見你。”
搖光冷笑一聲,“現在已經見過了,還不走?”
“不不,”荻焰死皮賴臉地搖搖手,“還有呢,我想跟你一起吃飯飲酒,談天說話,要是能一起看太陽看月亮就更好了,不過這天上看不到,不如我們一起去看星河吧……”
滔滔不絕。
搖光眼眶一縮,“住口!”
“你……”這一次她終於看出了他眼中的巨大波瀾,墨藍之下,竟有水光柔軟,像極了曾經淩懷素的那雙含笑的眼睛。荻焰心中觸動,正要過去拉他的手,搖光已經一錯身,彈指招來一朵祥雲,飄然而去,再次隻留給她一個背影。
荻焰看他轉瞬就走遠,再也看不見影子,不甘地抿抿唇,眼珠一轉,新點子很快湧上來,堅定的笑意又重新爬回她的嘴角。
一路回至搖光殿,他滿身的冰封把門口的仙童嚇壞了,剛剛還打盹呢,這下急急忙忙爬起來,“星君,您怎麼了?”
搖光看了他一眼,心口擁堵的悶氣強自壓服下去,他閉閉眼睛,吩咐道:“把門守好,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尤其是穿紫衣的。”說完大步一邁,跨進殿內,剩下仙童在門口疑惑地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