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前言(2)(1 / 2)

他是人的心靈的嗬護者,是個性的勇敢捍衛者。在強大的國家機器、權威機構、社會規範麵前,黑塞為人的個性發展撐起一把保護傘。社會這部大機器為了正常運轉,就要求社會成員趨同從眾,個性別太強。個人的力量再大比起外部力量來說也是小的,根本無法與之抗爭,大家隻能沿著一條軌道行走,別出隊,別顯山露水。結果呢?個性遭扼殺,個體的心靈受到壓抑,大家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些敏感的、有天賦的、富於想象力的人則遭受心靈的苦難,他們不安的靈魂在哭泣。他們那脆弱嬌嫩的心靈需要一個律師,一個代言人,為他們辯護,為他們呐喊。黑塞視這種辯護與呐喊為己任,他的作品涉及的就是個人,讓每個人都按著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走自己的路,哪怕這是一條根本不是路的路,哪怕最後導致的是悲劇,是失敗,但這個悲劇與失敗同樣是美麗的。當然,黑塞不是無政府主義者,他尊重秩序,尊重集體,但秩序與集體意識不能以犧牲個人的尊嚴與意識的代價獲得。“通向內心之路”是黑塞給的人生指南,隻有完善自己,世界才會人道。

1919年以筆名辛克萊發表的《德米安》引起了巨大的震動和反響。這是一部沒有什麼情節的心理小說,也是一部哲理小說。作品描寫了青年辛克萊的思想感受和精神生活。小說是辛克萊用第一人稱敘述自己的故事,其實小說中出現次數不多的德米安才是作品的中心人物,在他的身上折射著作家黑塞的理想境界。主人公辛克萊感到了生活的不和諧與矛盾,在他眼裏有兩個世界並存,既有一個光明的世界,也有一個黑暗的世界。但他麵對現實隻會悲觀失望。德米安對他進行開導,教他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不要顧及傳統觀念,但辛克萊始終無勇氣與傳統觀念決裂、無法遵循自己的理想與意願生活。作品運用許多象征手法,筆調十分陰鬱,也蒙上一層宗教神秘主義的色彩。

黑塞是和平主義者。黑塞憎恨戰爭。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後,德國被輿論誤導,舉國上下沸騰,“愛國主義”調子高唱,文人們也辨別不了方向了,為戰爭搖旗呐喊。這時的黑塞“世人皆醉我獨醒”,保持著令人敬佩的清醒與理智,他大膽站出來,在報上發表“朋友們,別唱這個調子”的反戰文章,雖因此遭惡毒攻擊與謾罵也毫不後悔。當和平與“愛國”發生矛盾時,黑塞寧可做“賣國賊”也不偏離人類維護和平的基本道義。

黑塞是世界公民。

黑塞是德國人,瑞士人,但他從來不做目光狹隘的民族主義者;他是西方人,但不是西方文化至上主義者。他是世界公民,追求的是各民族文化的溝通與綜合。各文化各民族之間沒有優劣之分,每個文化都有精華與糟粕,每個民族都有優越性與劣根性。黑塞的作品試圖超越國界與文化,他把人類多種文化熔為一爐,煉出了錦章繡句。

黑塞是中國人民的“兒子”。他一生在尋找精神家園,在沒有背叛基督教文化的前提下開始轉向印度文化。但在接觸了中國優秀燦爛文化後,就把她視為自己的精神故鄉。他一生閱讀的中國經典書籍比大部分中國人讀的都多。他書房裏有中國角;作品裏,特別是晚期作品中常有中國先哲、詩人和中國情景出現;中國文化,特別是道家思想浸透其中。

他的作品中常見兩極對立又統一的主題,從中可見中國文化對他的深刻影響。《荒原狼》主人公哈勒爾始終在兩極,即在精神與欲望、聖潔與墮落、溫順崇高與殘酷低下之間搖擺,他在兩極對立中苦苦掙紮。在經曆了尋找、彷徨後,主人公在魔劇院裏學會了如何整合人的兩重性,他相信能夠重返生活中,笑對現實與自己。學會笑,是種大徹大悟,這種境界要在人把人格對立的二重性統一後方能達到。

1930年發表的《納爾齊斯與歌爾德蒙》的主題是靈與肉的對立與融合。如果說《荒原狼》對立的統一發生在一個人身上的話,那麼在這部小說裏則發生在兩個人身上。小說的兩個主人公是納爾齊斯與歌爾德蒙,前者代表靈,後者代表肉。納爾齊斯的生活領域是中世紀的修道院,投身於純粹的精神世界是他生活的全部內容,他崇尚理性,過著清心寡欲的生活。而歌爾德蒙是個與他完全相反的人,他熱情奔放,浪漫多情,漂泊成性,四處為家,走到哪都與一個女人發生故事,可哪個女人的愛情也拴不住他漂泊的心。兩個主人公代表著兩個世界,代表著生命的兩種形式,但他們也是統一的,他們彼此不可或缺,他們相互補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都在對方身上發現了自己,找到了自己所缺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