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多少兒童走的是與漢斯同樣的路,可有幾個敢於站起來控訴呢?黑塞以這部小說做起了這些兒童的代言人,站出來向強大的教育體係發出了衝擊:“而我自己當時還不夠成就,也沒有什麼優勢,於是就擺出一副批判和控訴的姿態,批判那些置吉本拉特(即小說主人公漢斯——本書作者注)於死地的力量,也就是當年幾乎置我於死地的那些力量:學校、神學、傳統、權威。”我們在讀這部小說時,不僅漢斯與黑塞的影子重疊,在漢斯身上我們也看到無數其他人的影子,德國的、美國的、中國的、日本的無數漢斯們已經或者正在遭受所謂的“教育理想”的摧殘,精神與生命之花正在慢慢萎謝。這就不難理解這部小說出版後為何受到青少年,特別是東方青少年的喜愛了,因為他們的學習壓力更大,有漢斯同樣的遭遇。在怎樣教育孩子問題上,全世界的權威機構,包括父母、傳統觀念、學校等仿佛結成了世界同盟,向孩子施壓,奪走他們的童真,使他們成為書本的奴隸。《輪下》發表於20世紀初,曆史已向前走了一個世紀,而在教育問題上曆史仿佛停住了腳步。一個日本中學生在1950年代給黑塞的信中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就是遠居在瑞士的黑塞了。黑塞道出了青少年的心聲。
黑塞就有這樣的本事,什麼事物到他那枝妙筆下都是美的。在這部小說裏,不僅大自然被描寫得美不勝收,連可怕的死亡都被渲染得沒有了恐怖氛圍,死亡就像在大自然裏遊玩:漢斯“涼涼地、寧靜地躺在黑黝黝的河水裏,慢慢地沿著山穀順流而下。他已經擺脫了惡心、羞愧和痛苦。寒冷的淡藍色的秋夜俯視著他那在黑暗中漂流而去的瘦弱身體。黝黑的河水在戲弄著他的雙手、頭發和發白的嘴唇”。
黑塞曾是個唯美主義者,甚至認為對作家藝術家來說道德並不是最重要的。他創作之初的詩品充滿了浪漫情調,很少觸及社會與人生問題。而《彼得·卡門青》和《輪下》雖也屬於黑塞的早期作品,但主題已有所改變,作品開始直麵人生了,隻是他所關心的對象不同,位於他作品中心位置的始終是個人,這是一條紅線,黑塞說“這條紅線貫穿了我的全部作品。我雖然沒有停留在卡門青德避開城市的怪僻態度上,我在自己的發展過程中從來沒有回避時代的問題,從來沒有像我的政治批評家們所說的那樣生活在象牙之塔中,但我最關心的首要問題從來不是政府、社會或教會,而是個人,是個性,是不符合社會通常標準的個人。”
報刊生涯
黑塞在這段時間裏潛心創作,收獲豐厚:1907年出版了短篇小說集《今生今世》,集子收錄了《童年軼事》、《大理石的傳說》、《七月》、《拉丁語學校的學生》和《秋的徒步旅行》等篇什。1908年又出版了短篇小說集《鄰居》,由菲舍爾社出版,收錄了《婚約》和《瓦爾特·科普夫》等篇什。這些短篇集的作品情節都很簡單,人物也都是小人物,也就是回憶童年的夥伴,初戀的回味與苦澀,家鄉的山水及父老鄉親,遭遇的自然災害什麼的,許多都是黑塞本人曾經經曆過的生活,平平淡淡,不裝腔作勢,沒有虛情假意。黑塞能捕捉生活中的瑣碎,將其定格,一種輕柔、溫馨、淡淡憂傷的氣氛籠罩其上,讀者的情緒受到感染。生活本身哪有那麼多的轟轟烈烈,文學如一味追求轟轟烈烈則很快走到盡頭。而黑塞這些短篇小說或散文卻很耐讀,深受廣大讀者喜愛。集子裏的《青春是美麗的》和《大旋風》早在30年代就有了中譯本,改革後又有了幾個譯本,常常被收入如《世界短篇小說精品集》、《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文集》和《德語國家中短篇小說選集》等集子中。
除文學作品外,黑塞在這段時間裏還創作了更重要的“作品”,那就是兩個兒子,二兒子海納於1909年誕生,兩年後,三兒子馬丁又來到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