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1 / 1)

遊宇明的鼻尖開始冒汗,汗冒完了就冒油,那些油全抹在了嚴警察家那扇破窗的窗棱上。天色畢竟晚了,屋裏的燈光才20瓦,昏黃,看得雲遮霧罩,於是他把鼻尖整個貼上去,氣喘得又深又沉。洗澡間裏的嚴警察才脫到“琵琶半遮”,露了些是男人都隨便露的地方,遊宇明身上的某處就跟上了發條似的,一下下緊了,又一下下疼了。他大張著嘴圓瞪著眼看老嚴警察解褲頭帶,那褲頭帶“刷拉”一聲,他的喉頭就幾個來回,口裏的唾沫早幹了,任他怎麼咽,就是不肯下去解渴降火。

事情進展到“大弦嘈嘈如急雨”的境地,遊宇明的小心肝鐃鈸鼓鑔地擂得急,就等“角兒”亮相了。誰想竟走岔一步,“角兒”沒亮相,一隻蟑螂倒先橫空出了世,它從嚴警察的腦袋上飛過,挑釁著擦擦翅膀,貼到了離他10公分的水管壁上。嚴警察愣了一小會兒(他沒見過這麼心肥膽壯的蟑螂),接著便提著脫到一半的褲子,歡叫著攆了上去。那蟑螂十分不識時務,徑直望破窗這頭飛,遊宇明眼見著嚴警察手舞足蹈地攆過來了,唬得不輕,一個條件反射就往回撤,撤的時候顧得著腚顧不著頭,“咣”的一聲,頭上鼓出好大一個包。嚴警察聽到動靜,轉到破窗邊,張望良久,隻望見一隻飛蛾兩隻蜘蛛三隻蟑螂。

沒什麼哇。沒什麼就回去接著洗。

這夜是頂平常的一夜。除了遊宇明頭上那個包外。

啐!偷雞不成蝕把米!

遊宇明邊朝頭上抹“紅花油”邊想,火氣怨氣悶氣堆得老高,再來把柴,那火光就能衝上天了。

他憋悶著上學、憋悶著下學,不時拗根柳葉芽芽抽打那和嚴警察有□□分相似的蝸牛泄憤。不是他不想抽“真人”,那家夥回回都好狗運,一錯眼的工夫人就不見了,抽不上啊!

哼!要讓他逮著一回——臭嚴警察不死也要給嗑脫一層皮!

這正恨恨的想著呢,倒黴的嚴警察倒自個兒送上門來了。

“嘿!人送了條大黃魚!趕緊殺了使鹽醃醃!哎,對了,做的時候多擱點兒香椿、蔥段,那味道——嘖嘖!美死神仙!”

嚴警察一臉得了老大便宜的傻笑,把用繩穿著的魚遞過去。

兔崽子遊宇明並不接,先裝模做樣地狠嗅一陣,問:“你這魚臭了吧?”

“胡、胡說!人家給我的時候還歡蹦亂跳的!”

“是嗎?……那這股子臭味兒是哪來的?你沒聞見?”

“沒……沒呀。什麼臭味兒,你小子多心了吧!”

“不對”兔崽子搖搖頭,說“這味兒可衝了!”

邊說還邊煞有介事地繞著嚴警察嗅了一圈:“我知道了……”

“知道啥了你?”

“煙鬼……你口臭了……”

“啥?!”

嚴警察驚悚了,把手一窩,蓋到嘴上使勁哈氣:“沒有哇!我反正沒聞見!再說了,人食堂這幾天也沒做韭菜啊!”

“啐!自己的口臭自己永遠聞不見!你見過被自己唾沫毒死的蛇麼?!”

“你那什麼爛比喻!”

“我比喻爛哪——總好過你拿張臭嘴去熏人一條街!”

“真的……真的有那麼臭?”

“嗯!臭得能熏死頭驢!”

“……那、那你聽你媽說過啥治口臭的方子沒?”

“有。”

“啥?”

“吃大蒜。”

“……”

“以毒攻毒麼,大蒜至少臭得正路些。”

“……”

嚴警察默了一會兒,外頭一陣喊叫又把他挖走了。兔崽子遊宇明還沒嗑夠呢,氣還堵在那兒,就想著晚上放學回來抽頓蝸牛撒撒氣。誰知世事難料,那蝸牛死了。

遊宇明他媽也是個愛踩蝸牛的。那天搓完衣服回來,看見蝸牛都稱霸到她家花盆裏來了,二話不說,抬腳就踩,“叭嘰”一聲,那和嚴警察有□□分相似的蝸牛就爛得不成樣兒了。

等遊宇明到家,那坨爛得不成樣的物什上已聚集了相當規模的蒼蠅和螞蟻。他默默地轟開它們,一點一點地把它摳起來,用個火柴盒子盛上,在菜地邊挖了個坑,埋下去,又拿塊破三合板插在隆起的土包前麵,上邊用圓珠筆寫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字——蝸牛之墓。

那年月,十六歲的遊宇明純得跟朵花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