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王蔭堂行醫兼開棺材店,一邊救人活,一邊盼人死。參加同盟會,接收李鴻章遺產,被孫聘驂當作土匪通緝。加入社會黨,被安徽督辦倪嗣宣布為“亂黨”。逃亡上海,參加無政府主義小組,立誌打倒社會上的一切強權。
1887年農曆正月十五。安徽合肥北鄉王小郢村。
元宵夜花燈正旺,村民們沉浸在傳統節日的歡娛裏。俗語雲:年過正月十五,各人尋門路。也就是說,過了這一夜,從明天開始,人們就得為一年的生計忙碌,難得有機會偷閑。
村北有一座普通的農舍,這家人沒有加入到鬧花燈的行列裏,全部守在屋子裏。屋主王蔭堂,號厚齋,三十來歲,略通詩文,務農兼行醫,最近又開了一間棺材店,家道還算殷實,並開衣食之憂。此時,他端著早煙槍在屋裏走來走去,不時焦慮不安地抬起頭看一看廂房那邊的動靜。
這天,是妻子梅氏臨盆的日子,從傍晚開始,便有了腹部脹痛之感,畢竟是初為人父,王蔭堂十分牽掛那尚未出世的孩子,尤其對小生命的性別更有幾分惴惴不安的希盼——“不孝有三,無後為天”,如果生下的是兒子,無疑是一份莫大的安慰……
酉時下刻,廂房終於傳出雄渾、倔強的哭聲,王蔭堂那份蘊藏心底的不安立即化做欣慰和喜悅,一雙手不知所措地搓來搓去。
小生命哭得十分霸道,連遠處鬧花燈的村鄰亦聞聲駐足靜聽。王蔭堂新添貴子的消息不脛而走。這個男孩便是日後令戴笠聞風喪膽、令蔣介石終日惶恐的暗殺大王王亞樵。
王亞樵出生後,母親梅氏又相繼為他生了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王亞樵的童年是在農食無憂中度過的。當時,其父王蔭堂行醫兼開棺材店,從死人、活人身上都能嫌錢,家道日漸殷實,因此也養成了王亞樵不肯屈就於人的性格。7歲入私塾讀書,取別字擎宇,聰穎過人,但頑劣異常,好打鬥,有極強的領袖欲。與夥伴玩遊戲,最喜歡把自己扮做“萬歲爺”,稱孤道寡。他的啟蒙老師,史圩村的劉茂先對他是又愛又恨,恨他頑劣,屢屢製造事端;愛他聰明好學,成績總是名列第一。
仿佛從生下來,渾身就有一股使不完的勁,讀書後的王亞樵,每天想著的事,就是如何發泄,其中最多的是打架鬥毆。雖說王亞樵打架出手狠毒,不會吃虧,但有時遇上力量大的,免不了落得兩敗俱傷。為此,王亞樵下決心要學一套過硬的拳腳功夫。
當時,合肥北鄉並沒有武藝高強的武師,隻有幾個僅會幾招花拳繡腿走江湖賣膏藥的所謂“師父”。王亞樵居然也學得十分認真。
1907年,終於來了一名趙姓武師在合肥北鄉開館納徒。消失傳開,四鄉嘩然。武林門戶之爭曆來盛行,當地的幾個“師父”感到有失麵子,聯合起來向趙武師下了“戰書”。於是北鄉有史以來第一場“打擂”便無可避免地開場了。那天真是人山人海,好奇的人們從四方八麵聚集到鎮上。王亞樵也站在“師傅”的立場上來到現場觀看。
包括王亞樵在內,幾乎所有的人都是懷著美好的願望來觀看打擂的,認為打鬥的場麵一定激動人心。沒想到幾位本地“師父”剛上擂台,不出數招就被趙武師打趴,哼哼嘰嘰落荒而逃。熱情的觀眾於是失望地離去。
這次打擂在王亞樵心裏產生了強烈的震動,使他理解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這句古訓。不多久,王亞樵跟趙武師認識了。經過一段時間交往,王亞樵了解到趙武師不僅武功好,而且學識淵博,滿腹經綸,內心欽佩不已,經常請他到家,酒肉款待。時機成熟後,王亞樵向趙武師正式提出學武藝。
趙武師其實早就明白他的用意,並且了解到他是一位很有抱負的青年,於是說:
“王亞樵先生家業殷實,無衣食之慮,學此雕蟲小技何益?趙某乃一貧如洗之人,仗此謀生,迫不得已矣!”
王亞樵歎道:“當今世界,風雲際會,滿清氣數已盡,正是英雄並舉的大好時機。值此社稷用人之際,亞僬豈願安居鄉村,虛度一生。”
趙武師有意激道:“先生胸懷淩雲壯誌,可欽可佩。隻是你我乃村野之人,位卑目淺,腹無點墨,怎敢妄論國事,扭轉乾坤?”
王亞樵擲懷正色道:“趙師父此言差矣。昔日劉邦、朱元璋不過無賴乞丐,竟成帝業;劉備乃賣履小販,諸葛亮一介村野農夫,他們也成就了一番事業,名垂史冊。做為我輩,先不要計較成敗,隻要敢為!人敢為,我亦敢為;人不敢為,我仍敢為;傷天害理我不為,利國利民我皆為。此生定要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業績來!”
趙武師擊桌道:“果然是一知好漢!”
“所以,”王亞樵接著說:“要幹出一番業績來,必須有一身過硬的本領。亞樵拜您為師。正是這個道理。”
趙武師望了王亞樵半晌,搖頭道:“古人雲:年過二十不學藝,晚了。”
王亞樵知道趙嫌他年齡大,急道:“我雖年過二十,但一直都在練功,不曾荒廢手腳。要不,我打一套給你看看。”
說幹就幹,王亞樵脫去馬褂,來到天井,拉開架式拿出了自認為最得意的功夫。待他收住把式,趙笑道:
“套路還算流暢,沒有拖泥帶水,隻是我仔細觀望,不免有滿堂花草之嫌,雖有法但拘泥於法。說直了別生氣,其實這仍是花拳繡腿。如今你的骨格已定,較難更正。”
王亞樵果然一臉不高興。趙武師於是說:
“雖雲武功乃強國立身之本,但那都是過去的說法,當今已是槍炮的天下,依愚見,亞樵兄不妨以練槍法為主,武術為輔,日後定能打出一片天地來。”
王亞樵覺此話有理,遂刻苦練習槍法。半年後,他能百步穿楊;一年後,可抬手擊落天上飛鳥。
有了一身本領,再加上本性好行俠仗義,王亞樵在家鄉聲望日隆。但他素懷大誌,自然不甘心一輩子窩在北鄉這個小地方。在苦練武功、槍法的同時,王亞樵幾乎沒有一天不關注著外麵的風雲。他把自己當成一隻胸懷博大的鷹,待翅膀硬了以後,時刻準備飛出去搏擊長空。
由於清王朝已危如累卵,王亞樵估計大顯身手的時機馬上就要來臨。於是,他在四鄉頻繁活動,聯絡有誌之士,並與鄉黨王清泉、唐幼文、鄭益庵結拜兄弟,號稱“四大和尚”,亞樵年齡最小,被鄉人稱做“四和尚”。
隨著各地反清運動的蓬勃發展,王亞樵與趙武師商定,籌辦一個具體的反清組織,並與合肥青年學生許刁庸、王慶連、王海卿、葛傑成等人取得聯係,正式成立了“正氣學社”,其宗旨是“劫富濟貧,推翻清王朝”。
有了組織之後,王亞樵開始走出北鄉去大地方活動,並且結識了著名革命黨人吳履穀、柏文蔚(烈武)、常恒芳、張樹侯等。
在與革命黨人的交往過程中,王亞樵開始了解三民主義,了解孫中山的革命理論。通過與外界的接觸,他開闊了視野,增長了見識,明白要推翻清王朝,唯有孫中山可當此大任。出於對孫中山先生的崇拜與敬佩,王亞樵經吳履穀介紹,加入同盟會。
王亞樵22歲那年,王蔭堂風聞兒子在外從事反清活動,深恐禍及家門,一邊告誡他要專心讀聖賢書,一邊為安定他的心匆匆忙忙忙完了婚事。
王亞樵的發妻王淑英,小家碧玉,溫柔體貼,性感嫵媚。新婚之初,生性多情、重色的王亞樵著實沉湎了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