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啟德機場被扣。王亞樵神出鬼沒。餘立奎被捕。尋找王亞樵如大海撈針。蔣介石道道聖旨,戴笠如坐針氈。有了王亞樵下落,大批特務抵港,王亞樵人去樓空。
1935年11月1日,汪精衛於南京湖南路會場遇刺,引發了國民黨軍警、特、憲對“斧頭黨”的瘋狂掃蕩。
這一次掃蕩,其強度與厲害遠遠超過以前任何一次。如果說,蔣介石過去把王亞樵當成是安在他身後的定時炸彈,而現在,他已明顯感覺到這枚定時炸彈已到了引爆的時候,必須立即除去。
縱使戴笠已經十分賣命地去幹,蔣介石還是一天數罵,連罵帶踢。戴笠自然理解老蔣的心情——同時也知道這是老蔣的一種技巧,他越是這樣,越能激發戴笠對王亞樵的仇恨,然後更加努力地去追殺。
“斧頭黨”這一次的損失也是空前的,除了數十名一般門徒被捕,還有數名重要幹將落入魔掌,特別是孫鳳鳴的妻子下落不明更令王亞樵痛心疾首。
所幸王亞樵早就預感到這場災難,並做好了相應準備。全掃蕩尚未到達上海,他已率領大部分主要成員登上了開往香港的客輪。
11月中旬,王亞樵一幹人等在香港受到胡漢民、李濟深的歡迎,並做了妥善安排。這段日子,他最牽掛的是留在上海尋找崔正瑤的華克之、張玉華……
12月下旬,華克之從上海回來,當王亞樵見他隻一個人出現在麵前,便明白了一切。問起大陸那邊的情況,華克之說:“很慘,一片白色恐怖。九哥你要萬分小心,這一回老蔣把殺你當成頭等大事,命令戴笠來香港追殺。”
“不怕他”,王亞樵說,“他要殺我也不是一年半載的事,已經有五年了,我還是活得好好的。”
“正因為這樣,老蔣才下定最大決心,甚至不惜一切代價。九哥還是小心為好。”
王亞樵也意識到這場大劫已迫在眉睫,沉默片刻問道:“你知道戴笠具體什麼時候來香港嗎?”
華克之搖搖頭:“目前還不清楚。不過,我已在上海布置了,吩咐打入特務處的幾名弟兄,如有戴笠來港消息立即通知。”
王亞樵點點頭,歎道:“萬一這一劫躲不過,那真是天數了,本來殺了蔣介石是要領你們投奔共產黨的,可江山也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時刻被戴笠殺害。”
“隻要我們有心投奔,”華克之說:“機會還是有的,等過了這風口,九哥同樣可以派人北上去延安直接與毛澤東、朱德他們聯係,以九哥殺蔣介石、炸日將白川的壯舉,朱、毛二人應該是早有所聞的。”
王亞樵點了頭,歎道:“問題是目前這一關如何度過,香港彈丸之地,躲也沒有多少地方躲,幸好是英國人的領地,蔣介石不敢肆意亂來。”
兩人正說著,胡漢民也來了,他得知王亞樵想上延安投共產黨,於是勸說:“九光兄先不要急著投共,我們還是有希望的,我正在籌措兩廣合作倒蔣的大計,以前之所以失敗,是因為孤軍奮戰,現在吸取教訓。兩廣一旦聯盟,老蔣的位置就坐不穩了。”
王亞樵想想也有道理,於是打消立即派人去延安的念頭。接著,華克之提到蔣介石派戴笠來香港殺王亞樵的事,並說香港不比上海,斧頭黨在這裏還沒有創下基業,不能自我保護。
胡漢民於是主動提出帶王亞樵與香港總督葛洪亮認識。
胡漢民與葛洪亮的交情很深,事前,他有意在葛洪亮麵前提起王亞樵在大陸的各種壯舉,然後在一個非正式場所見麵。
葛洪亮能說一口基本能聽得懂的中國話,一見麵他就上下打量王亞樵,然後誇張地說:“你就是王亞樵?那位報紙上說可以飛簷走壁的王亞樵?”
王亞樵紅著臉,說:“總督過獎了,亞樵不過一凡人罷了,並無特別之處。”
“還不特別?敢殺日本大將,敢打司令員耳光,敢殺蔣介石,這不叫特別?”
王亞樵發現葛供亮是個十分豪爽的人,一下子就談得很投機。葛洪亮很崇尚英雄,一經接觸,便對王亞樵產生了好感。說到最後,胡漢民趁機說:“葛總督,我們中國有個叫戴笠的你聽說了吧?”
“戴笠?”葛洪亮連連點頭,“知道,知道,有人說他是中國的希姆萊,他怎麼啦?”
“他沒什麼,他以前是亞樵先生的門徒。”
“OK!”葛洪亮說,“強師出高徒!”
“可是這位徒弟現在要殺師父。”胡漢民於是把王亞樵這次在大陸觸怒蔣介石的事和盤托出,最後幹脆挑明希望總督以港府的名義保護王亞樵。
葛洪亮想了想,說:“按照規定,蔣介石先生是不可以在香港抓人的。戴笠要過來,王先生可以申請政治避難,這事我們可以考慮。”
結識了葛洪亮,王亞樵感到多了一層保護,但他仍然小心提防。據打人特務處內部的“斧頭黨”門徒透露,戴笠正在緊急籌劃赴港,並從11月上旬開始,派遣了多名特務潛入香港。此外,特務處還在香港建有情報組,正在加緊打聽王亞樵的下落。王亞樵預感到,他跟戴笠又一個回合的較量已悄悄拉開架式。
1935年11月下旬,王亞樵在上海的門徒來電報告:戴笠已經成為率20名殺手潛赴香港追殺九爺,他將采取化整為零、迂回前進的方法,分期分批分道前往……戴笠與副官賈金蘭已在途中……
王亞樵得到情報,立即與胡漢民商量,於是兩人又找到港督葛洪亮。葛洪亮很關心此事,即召香港警備處長享利·勃朗。勃朗對王亞樵的名字早有耳聞,並一直把他當做心目中的英雄,他說,隻要王亞樵能提供戴笠的資料——具體地說如能提供戴笠的相片的話,不管他從哪條路赴港,都不難抓獲。
王亞樵早在湖州與戴笠合過影,為防他化裝潛入,還答應勃朗處長派幾位認識戴笠的門徒去關卡辯認。
話說上海、南京兩地被戴笠攪得昏天暗地之後,因難敵蔣介石的拳打腳踢,經過緊張的籌劃,戴笠率先赴港追殺王亞樵。
戴笠知道王亞樵的情報係統很發達,有些方麵甚至不亞於自己的專業特工網絡,加之香港警方因自己多次在港秘密捕人,對他素無好感,所以,這次行動嚴格保密,為減少20名殺手赴港的目標,采取分期分批分道前往。
這次戴笠僅帶了貼身隨從賈金蘭先到九龍,然後租一艘大型毫華遊艇,準備以普通遊客的身分悄悄入港,以瞞過香港警方。
現在戴笠、賈金蘭兩人各擒一隻澳大利亞高級皮箱坐在毫華遊艇上,在他們的前麵是香港本島盧吉道3號碼頭,戴、賈將從此登岸。
遊艇的速度緩了下來,戴笠吸動著鼻子,賈金蘭立即從箱子裏掏出一塊撒了香水的手絹擼了一把鼻涕,說:“香港的氣候跟南京不一樣,我都感冒了。”
賈金蘭知道戴笠有嚴重鼻炎,又愛麵子,每回擼鼻涕都要找個借口,賈金蘭從不識破,他把話題轉移別的事情上:“處長,這次我們行動這麼保密,王亞樵肯定沒有察覺,更不會想到你會親自出馬。”
“現在還不能太樂觀。”戴笠不停地吸著鼻子,“王亞樵的情報工作不比我們差,加之剛剛才抓了幾十名‘斧頭黨’成員,他會想到我們要赴港的,說不定已經掌握了我的行動。”
“不會這麼嚴重吧?”
“特務工作就是這樣,什麼事都朝最壞處想比向好方向想要好。別說話,船靠岸了,過關時不要緊張,大方一些。”戴笠下意識地提了一下箱子。
戴笠的皮箱裏裝有兩支最新式美製不鏽鋼強力無聲手槍,另有大批美鈔港幣,是作為這次行動開銷的;賈金蘭的皮箱裏則放著全套進口洗鼻器具及大量撒了香水的手絹。
遊艇靠岸拋錨了,主仆兩人起身,發現盧吉道3號碼頭上軍警林立,有人正緊緊地盯著他倆的皮箱。戴笠皺了皺眉頭,幹咳一聲,壓低嗓門對賈金蘭說:“香港是不允許私人攜帶武器入境的,查出來會拘留盤查。”
賈金蘭會意,機敏地和戴笠換提了一具皮箱,萬一查出,他可以替主子受過,承擔一切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