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生皆休(1 / 2)

或許是鬼使神差,又或是上天命定該我遇上的劫數,在眾奴仆尋找岑生的一片忙亂之中,一個平時想都不曾想過的念頭,突然浮現在我的腦海之中,而且越來越是鮮明:

“紅藥!莫非岑郎他,竟是在紅藥那裏麼?”

我頭腦之中一陣嗡嗡作響,手中本能地抱緊了我的孩子,一個聲音在心裏勸阻我說:“去紅藥那裏做什麼呢?況且方才產下孩兒,尚帶有血房穢氣,便這麼冒冒失失去了,可也太失體統啦!”可是有另一個聲音又在悄悄地說:“去一去又有什麼要緊?這是你最要好的姐妹,你生下孩兒,自然是要抱去給她看看!看看!去看看!一定要去看看!”

我心中胡思亂想,腳下卻是旋風一般,幾乎是踉蹌著跑出了水府,駕起雲頭,直奔水紅藥的居所——位於湖邊翠屏山下的“影紅洞”而去。情急之下,我竟連孩子都忘了放下。

因為去過很多次影紅洞,所以洞中設下的禁製和機關,對我來說都是毫無作用。紅藥愛靜,身邊僅有一個叫□□奴的葛藤小女妖,在隨身侍候而已。所以我一路行來,幾乎沒有遇到過任何攔阻。洞中靜悄悄的,我的孩子在懷中睡得極熟,隻聽得到我沉重的喘息聲和急促的腳步聲,偶爾還間雜著一兩聲岩上滴水的聲音。

石廳中也是寂靜無人,但我的眼睛卻是突然一亮:在那雕鏤精致的石桌上,遺有兩杯殘茶,都隻是喝了一半,猶自冒出縷縷乳白色的熱氣。

那兩隻湖青凍石小茶杯,出自於翠屏山腹,相傳為周時古物,模樣玲瓏精巧,是紅藥所藏珍品中的最愛,一向都留在手中把玩,不曾輕易待客。甚至連我這個做大姐的,每次來時她都不曾取出來用過。

究係何人?竟能享受如此殊榮?

我強行按捺住幾欲跳出腔子來的一顆心髒,微微顫抖著的雙腳,轉過洞頂垂下的層層細密嫣紅的帷紗,徑自進入後室之中。此處離紅藥寢居之所,隻隔有一道小小的回廊。

正猶豫間,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頓時整個身子如墮冰窖一般,已是僵在了那裏。

是岑郎!竟然是岑郎——果然是我的岑郎……

他是在跟人說話,那話語中無限的柔情蜜意,便是傻子也聽得出來。我夜光嫁他已有數載,他是個凡間讀書人,平日裏端方守禮,也不擅言笑,我隻道他是個老成的夫子,竟不知原來他亦有如此溫柔繾綣之時。

另一個人也開口了,但我已沒有太多的震驚。種種跡象早已明示,能讓他如此相待之人,在這影紅洞中,除了那洞主水紅藥,更有何人?

我定了定神,居然還冷靜下來,駐足凝神細聽。

原來他們兩個自知如此來往,必然會事情敗露,而以我平日性子,定然不會善罷幹休,他二人確非我的敵手。岑生此來,便是與我那二妹在商議著,要找個時機,讓我服下水紅藥新近煉製成的‘七神散’,從此神魂迷醉,終日裏昏睡不醒,任由他們雙宿雙飛。

隻聽水紅藥靜了半晌,方才怯怯道:“如此,可真是對不住大姐了。”

岑生聽她說話,一時也沒有接言,隻是歎了口氣,說道:“她……她已懷了我的孩子,即日便要臨盆,那也是我岑家的骨血。平日裏她對我倒也不壞,若不是你……你也有了我的孩子……”

什麼?紅藥也懷了他的孩子?

一股勃然怒氣,陡然生自胸臆之間!我將孩子交到左手抱緊,右手鏗然一聲,從腰間拔出了從未離身的青鋒寶劍!

那小妖愛奴恰好此時端著一盤酒菜過來,看樣子正是要送入房中給他二人享用的。她猛然間看到了我,頓時臉色大變,手上一軟,當即盤碟傾斜,“呯呯”數聲,盡數跌在了地上,碎片四濺,酒菜一片狼藉。

我一把將她推開,提劍便要入室。

愛奴情急之下,雙手一揮,頓時有幾道粗如手指的葛藤平空生出,密密繞上了我的身體,攔住了我的去路:“大夫人稍待!我家洞主尚未起床,請大夫人先去前廳……”

如此等低能法術,哪裏能阻得住我夜光的去路?我怒氣勃發,手腕一揮,“唰”地一聲,劍光閃處,便將這不知死活的賤人斬成了兩段!那幾道葛藤失去了宿主,“啪啪”數聲,相繼落到了地上,扭了兩扭,便再無絲毫生氣。

我砰地一聲撞開門去,卻見他二人正相倚偎於床榻之中。床上布置精潔,羅帳半挽,被翻紅浪,桃紅緞子蒙著的長枕之上,繡著一對羽毛鮮明的鴛鴦,正在親親熱熱地交頸而眠,便如他二人此時情景一般,真是好一派旖旎風光。

因我來得極快,雖則愛奴死前曾出聲示警,但事起倉促,他二人連衣衫都尚未穿好。水紅藥僅著貼身小衣,一見我闖了進來,“啊”地一聲低呼,整個人都倒在岑生懷中,嚇得瑟瑟發抖,宛若受驚小鳥一般。那副婉轉柔弱的模樣,當真是我見猶憐。

我心中又是氣憤、又是羞愧、又是痛楚、又是茫然,氣到了極點,站在那裏隻是發抖,牙齒相互撞擊,格格有聲。我夜光相貌之美,水族中公推第一;法術智謀,無不是出類拔萃。有多少神侯妖王來求我為配,我都不曾應允;甚至連東海龍王要納我入宮,我都將來使打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