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生皆休(2 / 2)

放眼四海妖族,根本就沒有使我夜光中意的男子。

一直到了兩年之前,恰逢初春時節,我偶去杭州遊玩。便是在蘇堤的柳蔭之下,見著了那個正在琅琅誦書的傻書生。青衫如洗,俊爽蕭然,映在淡綠鵝黃的柳葉影裏,如詩似畫……恰便是我夢中人一般。

隻是那一眼起,我便是再無退路。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嫁與他後,仿佛一生真的就此滿足了。

我一心隻是愛他,為博他歡心,向來尊貴有如女神的夜光,竟然也學會了漿衣拾掇、洗手作羹。最為平淡瑣碎的日子之中,似乎都含有無限甜蜜。他事母極孝,在他母親病危之時,我甚至逆天行事,甘願舍去百年精元,隻為延他老母三載壽歲。

這水紅藥不過是個道行低微的花妖,論姿容才幹,哪裏及得我夜光的一半?若要說她確有所長者,唯有嬌弱憐人而已。

可是他卻如此背棄於我!

懷中孩兒在熟睡之中,似是感知到了我心中滔天的憤怒,突然“哇”地一聲,大聲啼哭起來!

我渾身一震,俯首向他望去。雖然他出生隻有七天,此時尚在酣睡之中。可看那眉眼相貌,卻活脫脫與那負心人一般無二。

我心中陡然起了一個惡念:岑生他既然忍心拋棄夫妻情義,我自然與他恩斷義絕。然而我是妖族,所居之處與人間不同;那孩子卻是延續了他父親的血脈,隻是一個凡人。他勢必不能在我身邊長大,而岑生已視我為妖,必不會善待我生下的孩子。然而有他在,總是我的一點骨血,母子親情連心,將來隻怕岑生會以此來要挾我,也未嚐不能。所以趁他尚未長大成人,我與他情份尚淺,不如我將他殺了,倒是一了百了。

況且他與這負心人如此相像,莫非要他長大之後,也變成另一個負心薄情之人麼?

當下我也不知究竟是入了什麼魔道,居然高高舉起兒子,大叫一聲‘你們都去死了罷!’雙臂用力,便將我那孩兒活活摔死在琉璃地上!”

我心中一顫,想起當時那慘烈情景,幾乎要失聲叫了出來。

夜光神色淒厲,狂笑道:“當時我神智昏亂,一見到我那孩兒血漿四濺,頓時整個人便是昏昏沉沉,如在夢魘中般。我揮劍要剌向水紅藥,水紅藥嚇得呆了,根本就無法躲避。眼見得我的劍風已掃到了她麵前,斜剌裏卻有一人撲了上來,將我緊緊抱住!他一邊將我抱緊,一邊苦苦求我住手,原來……原來還是他……我的丈夫岑郎,我那死去孩子的親生父親……嘿嘿,我那岑郎,原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我們二人一道出門之時,我連雨傘都舍不得讓他舉著,唯恐他會勞累。平日裏他連提上半桶清水,都會喘息半天,總是惹得我對他笑話不已。

可是此時為了要護住他的心上女子,這拚死一抱之下,竟連我這修煉數千年的妖精也掙他不脫。

我被他緊緊抱住,想起往日的恩愛纏綿,想起他對我的種種好處,心中不禁一軟,手中寶劍便剌不出去。可是一瞥之下,卻見我那孩兒橫屍地上,血漿遍地,死狀淒慘……那水紅藥卻是緊緊依在床榻旁邊,一臉的驚駭之色,先前覆在她身上的被子滑落下去,從她懷中露出一張小小的麵龐來。原來,他們竟早已有了自己的骨肉!

十七,當時我心中嫉恨相加,驚怒交集,殺心複萌,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手中劍光一閃,反手便將寶劍插入了岑郎的背心之中!”

水紅藥一見我殺死岑生,當即尖叫一聲,臉色頓時蒼白如紙。她將嬰兒丟在床上,和身便撲了過來。可是她哪裏是我的對手?我隻是一腳便將她踢翻在地,隨即踩在了她的胸膛之上。我難以遏製心中恨意,提起劍來,將劍尖頂在她喉嚨之上,冷笑道:‘好妹妹,相識近百年啦,你勾引男人的本事倒是越來越強了,隻可惜功夫卻差勁得很。縱然是搶得了別人的男人,沒有能力護得住。可又有什麼用處?’

她看似柔弱,實則性情倒真也倔強,明明知道我要殺她,卻將頭掉過一邊,咬緊牙關,誓死也不肯求饒。我一咬牙,將劍尖又往前送了一分,她肌膚嬌嫩,哪裏抵受得住?頓時被剌破了一道口子,殷紅的鮮血流了出來。

我心中又疼又怒,厲聲喝道:“你可知錯麼?隻要說一聲你錯了,我夜光看在昔日姐妹情分上,當可饒你一條性命!”

紅藥身子仍在發抖,卻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岑郎既已身死,紅藥絕不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