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慕晴心頭一緊,眼內浮起幾抹化不開的憂傷。
她突然想起,當日知道自己中毒,生母可能另有其人後,回府看到蘭清院內焦急等著她的秦媽媽,那樣的慈愛溫暖,那樣的關心無私,可能她此生都不能再感受到了。
心底極力隱藏起來的痛楚又迅速蔓延到全身,似萬把利劍齊刺著她的心窩。
好痛!
“咳咳咳。”裏麵傳來水姨娘不斷的咳嗽聲。
穀慕晴茫然的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眼內滿是悲苦。
裏麵那個同樣被病痛折麽著的女人會是她的生母嗎?如果是,她又當如何呢?
水姨娘在她的印象當中是極為模糊的,似乎隻有小時候遠遠的見了幾次,後來她便求了父親免去諸多禮節,從此閉門不出。
穀慕晴輕手輕腳的走到房間門口,定定的看著藍紫錦簾,似是透過厚重的簾布看到了裏麵正咳嗽不止的女人,遙遠而又陌生。
“進來吧。”屋內傳來女子略顯羸弱的聲音。
穀慕晴愣了愣,略微猶豫了一瞬,還是伸出素手掀開簾子,一股暖暖的氣息夾雜著微苦的藥味迎麵撲來。
“咳咳咳,你找我嗎?”
裏麵正用絹帕捂嘴的女子抬起頭,露出一抹善意的笑容。黑白相間的頭發整整齊齊的梳成發髻攏於腦後,麵色憔悴黯淡,看上去像是一個四十出頭的婦人,隻有那略有些異域風情的精致五官和略顯蒼白的膚色,能看出年輕時那絕色美豔的痕跡。
穀慕晴心裏暗暗吃驚,聽綠玉說過,水姨娘不應是三十出頭的大美人?怎麼會變化如此呢?
水姨娘見穀慕晴盯著她不做聲,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道:“小院子仆人太少,就不給三小姐倒茶了,咳咳咳。”
“你認識我?你得了什麼病?”
穀慕晴看著掩麵不斷咳嗽的水姨娘,隱下眼中的急切,克製著放緩語氣問道。
“咳,你比小時候長開了些,不過眉眼卻沒有太大變化,我還是認得出的。至於我的病……”
水姨娘似是回想了一瞬,邊咳邊說道:“嗬嗬,老毛病了,算算比你的年齡還要長了呢。”
穀慕晴的水眸亮了一下,聲音有些發顫的急問:“什麼病?”
“什麼病?”水姨娘的眼睛盯在虛幻處,似恨意似心痛似回憶,嘴角扯出一抹譏諷。
“不知道,大夫都說是小產後虛弱所致。可是我說我在生產前就中了毒,你信嗎?”
水姨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穀慕晴,眼內浮起一抹猩紅。
四周靜得可怕,屋內的燭光越發的昏暗,水姨娘麵色有些猙獰,眼眸變成有些詭異的藍,穀慕晴的心也跟著狠狠一顫。
“也許,再過七年,我就會追隨我的孩兒而去了。”水姨娘抬頭不知道看著什麼,臉上的神色慢慢變得柔和起來。
“七年?她的那個毒發身亡的預言時間嗎?”穀慕晴的身子猛的一顫,看著水姨娘的神色也發生了變化,眼中慢慢氤氳了霧氣。
“是你嗎?”
她想問你是我的娘親嗎?可是她日日夜夜的幻想到頭來卻怎麼也問不出口。
“咳咳,什麼都是命,孩子,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要試圖改變什麼,隻要記得是誰改變了你的命運並狠狠的討要回來,也許那時才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時候。”
水姨娘臉色越發柔和,竟然讓穀慕晴恍惚之間看到了秦媽媽的慈愛影子,人也變得更加恍惚起來。
水姨娘輕柔的摸了摸穀慕晴的頭發,柔和的說道:“孩子,去吧,記住姨娘說的話,報了仇再來找我。”
水姨娘的話似是有什麼魔力,穀慕晴就這樣呆呆聽話的走了出去,並迅速的施展輕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皇甫燁看著穀慕晴的影子,深深皺緊眉頭,對著暗處低聲說道:“查明此事,我要水落石出。”
“是。”
幾抹黑影飛快閃過,水韻閣徹底恢複了寧靜。
水姨娘咳嗽著走到梳妝台前,拿出抽屜底層的一塊黃布,一層一層的打開,露出裏麵紅色的嬰孩肚兜,她臉上滿是慈愛,溫柔的摩挲了一會,又極為小心的包好放了回去。
靜靜的坐在梳妝台前,蝶紋銅鏡裏映出一個極度扭曲的麵孔,眼內猩紅,滿是刻骨恨意,殷紅的唇角扯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滲人而瘋狂的聲音緩緩從其唇底漫出——
“華青芙,你的女兒來找我了,你的報應來了呢,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