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廷沒能死在林袖手裏,沒能死在病床上,卻死在了對手的手裏。他做的那種生意,本來就多有仇敵,加上他本人行事狠絕,對內對外都一派作風,得罪的人也數不勝數。他沒出事之前,眾人還是巴結他,出事之後,立刻樹倒猢猻散,別說幫他一把,不落井下石都算是好的了。
可落井下石的人還是有的,趁機報複的人也不少。所以黃廷沒能夠出院,就窒息死在了那張病床上。
偏偏林月笙在此前接到了電話,說是黃廷已經同意撤銷對林袖的訴訟。林月笙是為此去見黃廷的,卻沒想到等他去了,就隻見到了黃廷的屍體。不但如此,這明顯是有人設計好的陰謀,他進入病房不到三十秒就有護士衝了進來,然後就是警笛聲。
再然後,林月笙整個人受了驚嚇,第一反應就是跑。從醫院二樓的窗台上一躍而下,開車逃竄。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他搞到了出境的船票。也在這個時候聽說了朱可臻和王迪迪的婚禮。若隻是這兩人的婚禮倒也罷了,偏偏請柬上還有另外兩個人的名字,李洱和白璽。沒標明身份什麼的,表義上說是伴郎,可哪有結婚請柬上把伴郎名字也打上的?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人四個人是要一起結婚的。林月笙真沒想到白璽會這麼搞,敢這麼搞。
林月笙換到自己身上想,自己都沒想過有一天會跟李洱結婚。哪怕是在他對李洱最好的,感情最真的時候,他也隻是想過會跟李洱在一起,一直照顧李洱,卻沒想過會這樣。他的心裏很不舒服,他想在臨走之前見李洱一麵,所以趁著李洱下班的時候,在一條偏僻的路徑停車擋住了李洱的去路。
敲開李洱的車窗,林月笙衝著李洱懇求道,“李子,跟我走吧。”
李洱也聽說了黃廷的事情,知道林月笙目前的處境。但他卻沒想到林月笙在這個時候還敢跑到這裏來找他。
李洱關了車窗,啟動車子,準備離開。
連回個話都不肯。
可林月笙既然來了,哪裏肯無功而返,毅然決然地擋在了車前,衝著車內的李洱大吼道,“你要走,就從我身上過去。”
李洱想起過去種種,真想一踩油門,朝著車前的人狠狠地撞過去。在他看來,林月笙的威脅根本算不上威脅。
可他沒能踩下去。
幾次掙紮,到最後都沒能踩下去。
直到四麵八方傳來警笛聲,李洱歪頭,看著車後座上縮著的囡囡,問道,“丫頭,你報的警?”
囡囡點頭,“我前幾天看到告示了,這個人是壞人,殺人犯。二嬸,我們趕緊離開吧,等會兒讓警察來抓他。”
李洱苦笑,倒車離開。後視鏡裏能看到驚慌失措的林月笙跳上車,開車逃竄的畫麵,李洱覺得這一切是時候結束了。
後來聽說林月笙被起訴了,人證物證都有。他托人往外麵帶了話,是帶給李洱的,說他沒有殺人,是希望李洱能夠念在舊情上幫他一把的。李洱收到消息後,很冷淡地回絕了。要他來作證,這豈不是笑話?
林月笙說他不會殺人,說黃廷到底是他的父親,他根本幹不來這種手上沾血的事情。因為沒有證據,他現在隻能采取這種說法希望能保全自己。對此,眾人都持懷疑態度。畢竟這父子二人的關係不好,而最初害黃廷住院的人就是林袖。林月笙為了不讓黃廷起訴林袖,或者為了自己的母親報複黃廷,這一切都是能說得通的。
但後來,法院發了單子過來,宣李洱出庭做證人,說這是林月笙要求的。李洱就覺得林月笙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到開庭那天,李洱的確出庭了,還出席了證人。
當原告律師問及,“在你與嫌疑犯林月笙認識的二十多年中,你是否發現嫌疑犯有類似有殺人暴力的傾向呢?”
李洱站在那裏,他這一次不曾膽怯,他這一次也不曾心軟。他沒有汙蔑,他沒有說謊,他隻是講了一件發生在他身上的故事,從他出國,到他被丟進陰暗的海底。從頭到尾沒有半句謊言,他用一種平靜地令人心顫的調子講述完了他的經曆。
最後,他還能輕笑著調侃,“我想,我在未來有時間的時候可以給自己的經曆寫一本書,名字就叫做不是每一場執著都能如願。”
在李洱講述這個故事的過程中,林月笙失控了,他看向李洱的那種眼神就像是野獸見到了仇敵,想要衝上去一口咬斷李洱的血管。
李洱在最後對著被束縛在鐵欄之內的林月笙說道,“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屬實,我以我黨員的身份起誓。如果是十一年前的林月笙,我會義無反顧地站出來去向法官大人證明他是清白的,他根本不會殺人,更不會殺了與他直係血親的父親。但是十一年後的今天,在我經曆過一場生死,認清了林月笙的真麵目之後,我隻能說,每個人的心裏都隱藏著一隻猛獸,這隻猛獸終有一天會爆發,區別是,他的爆發是造福,還是禍害。我的證詞完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