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來,他和少爺溫立言之間確實不乏脈脈溫情。
老夫人的一杯花茶見了底,她也終於停住了口。
裴素非知道還沒結束。
果然下一刻,老夫人就變了臉色,幾乎是咬牙切齒:“立言處處護你,你卻是三番兩次不知好歹,我溫家怎麼就養出了你這種白眼狼!”
她如此說著,把手中的瓷杯往裴素非那邊一摔,清脆的一聲響,瓷杯磕在石桌沿上,她用盡力氣,杯子衝勁十足,這麼一磕頓時綻裂開來,四下飛濺,在裴素非臉頰上割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流如注。
裴素非隻感覺到左臉一麻,然後一片溫熱。倒是身旁的那些人不免低呼。
老夫人冷冷說道:“要不是有立言護著你,你也活不到今天。”語畢便拂袖離去。
一出戲總得有人做惡人,才能彰顯出好人的善良與寬厚。
裴素非這廂臉受了傷,在公司的溫立言聞訊即刻趕回家中——這是溫一說的。
傷口長達五公分,可以用皮開肉綻來形容,但又不至於到縫針的程度。一陣麻之後,裴素非感覺到了傷口的疼痛,尤其是沾了雙氧水之後傷口開始氧化產生白色的小泡,微微的灼熱感更加刺激痛楚。
家庭醫生給他敷好了傷口,囑咐他吃一粒消炎片後就離開了。
偌大的房間裏隻剩下他和溫一大眼瞪小眼。
此時天色已暗下,溫家的晚餐時間快到了,溫一身為管家,自然得去廚房露一下麵,他看了眼站在窗前的裴素非,似乎在確定他還會不會逃走,末了轉身走出了房間。
確定溫一已經走遠,裴素非這才從窗台走進浴室,並關上了門。
鏡子裏的裴素非臉上貼著白色紗布,看上去莫名可笑。他小心翼翼的掀開傷口上的紗布,原先猙獰的傷口現在居然好了五六成!
裴素非愣在原處,不死心的又湊近看了幾眼,還用手指去摳了摳,尚未愈合的部分頓時滲出血來。
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按住臉頰,那隱隱的疼痛感提醒著他這並非在夢境。
一陣敲門聲讓裴素非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從禮節性的輕敲到稍嫌急躁的敲門聲,讓裴素非伸手去開門的動作更加遲緩起來。
他知道門外是誰,這種由於對方的出現而產生的懼意並非源自主仆這一層關係,而是那份過於真摯的關懷。
一打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溫立言帶著緊張神色的臉龐,於是愧疚感愈發像一座沉沉的大山牢牢壓在裴素非的心尖上。
他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幺,隻好低下了頭,躲開對方的視線。
這一低頭就看到了溫立言拄著手杖的左手虎口微微泛紅,想必是一路急著走來,為了撐起左腿,不自覺就加大了握力。
“傷口還痛嗎?”溫立言伸手過來,承起裴素非的下巴,仔細看了看醫生敷好的傷口,盡管裴素非異常敏感的偏了偏頭,但他似乎並不介意,手指還停在那輕輕撫摸了片刻。
裴素非低聲說:“醫生已經看過了,沒什幺問題。”
溫立言收回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一如以往親昵:“奶奶也是急了,你不要怪她老人家。”一邊說著,一邊帶著他往窗台邊的小桌子走去。
經過長時間的悉心治療,溫立言的左腿雖還有行動上的障礙,但肌肉組織保存完好,乍眼一看,與健康的右腿並無區別。可是一旦行走,仍然免不了拖遝。
裴素非跟在他身邊十幾年,早已熟知該如何不著痕跡的扶他一把,讓他走得容易些。
所以當溫立言稍一移步,裴素非的手就自發的扶了上去。
溫立言側過頭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笑意再明顯不過,但並沒說什幺。
窗台邊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晚餐,是幾道家常小菜,嫩綠的菜心,鮮豔的胡蘿卜炒肉丁,煎得兩麵金黃的薄豆腐,清蒸小排骨,上麵灑了切得細細的香菇絲,還有一盅二人份的椰汁雞湯,奶白的湯色,香濃的味道,令人食指大動。
這幾樣菜雖是家常,卻樣樣精致,色香味俱全,裝盤別出心裁,分量也是拿捏過的,其考究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