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定後,裴素非聞到菜香味才發現自己餓得不行了,手剛伸出,溫立言就先給他盛了一碗湯,見他愣住,便放下,輕輕往前推了推:“快喝吧,冷了就不好喝了。”
溫立言也不是沒有給他盛過湯裝過飯,但現在還能溫溫和和的做這些事,讓裴素非心裏更加沒底,他最怕就是溫立言什幺都不追究,然後跟以前一樣,把他放在這座華麗的宅子裏,什幺都可以不用做,什幺也都可以去做,但就是不能離開。
裴素非默默喝湯,等湯喝完,飯已經裝好放在旁邊,於是端起飯碗,夾了一筷子青菜,吃著吃著,他沒來由的就想起在東君的大宅裏頭,跟大家一起熱熱鬧鬧的吃飯,沒有相敬如賓,隻有嬉笑打鬧。
溫立言一直在觀察著裴素非,他隻字不提裴素非逃走的事,並不是因為心裏有了計較,反而是不知道該怎幺辦。他怕一旦表態,裴素非又會離開,雖然他可以一次又一次把他找回來,可是,這當中總要花費找尋的時間,或長或短,在等待的時間裏頭,裴素非會被外麵的世界一再吸引。
而被留下來等待的他,什幺都不能做。
裴素非小時候並不是這樣子安靜少言的,從孤兒院領出來的他雖然穿著舊舊的衣服,但烏黑的眼珠閃著頑皮的光彩,一如所有十來歲的男孩,他總是異想天開,以為自己會跟小鳥一樣長出一對翅膀。甚至為了以後能盡快適應飛翔,還天天張開手臂在空闊的草地上跑來跑去。爬樹掏鳥窩,鑽進草叢捉蚱蜢,不滾得滿身是泥不罷休。
比起家人小心翼翼生怕觸痛他的心靈,溫立言更喜歡裴素非純粹的孩子心性,他在旁邊看他爬樹、奔跑、跳躍,看到他笑,自己也想笑。
財富可以買來情人,可以買來地位,甚至可以買來年輕的美貌。但卻不能買回過去了的一段明亮時光。
裴素非被接到溫家後不久就開始接受溫氏教育,從野孩子漸漸成為舉止有禮的年輕人,嘴角的笑容變得謙遜,野孩子的倔強也變得圓融起來。
溫立言卻清楚,裴素非沒有變,他隨時想著走出溫家,並不是說他不懂得知恩圖報,相反的,他對他照顧得很細心,那種細心跟溫一的細心不同,溫一的細心是帶著公式化的,他虔誠的為溫家服務。而裴素非,是發自內心的為他考慮。他的一舉一動,裴素非都能解讀出來。
老夫人嗬斥過溫立言,說他對裴素非過於心軟,導致培養出這幺一個思想不受控製的奴仆,以後指不定就把溫家給出賣了。
裴素非的確另類,在溫家,買回來的孩子沒有一個像他這樣的,個個溫良恭順,趕都趕不走,全改姓溫,自願成為家仆。
大概是因為野孩子天生難馴養?溫立言看著眼前的裴素非,覺得頭痛萬分,他不否認是對裴素非動了心思,他希望能獲得對方平等的愛,一直以來他都很有把握,因為裴素非對他有感情,隻要有感情,遲早有一天會升華的。
溫立言卻忘了,感情哪裏是能任由人揉圓捏扁,世上有人擦肩而過便一見鍾情,有人天天對著也生不出愛情來。
結束晚餐後,溫立言再次回到房中已是深夜。
折騰了一天的裴素非早已熟睡,窗簾拉得很嚴,床腳留了盞地燈。
大床陷下一邊,換了一身睡衣的溫立言扭開床頭燈,端詳了裴素非的睡顏片刻,傾下身在他的額頭、眼皮輕輕吻了吻。
裴素非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醒來,朦朧中看到溫立言略帶歉意的微笑:“吵醒你了?”
大腦已經很疲憊的裴素非隻睜了睜眼,隨後又睡過去了。
溫立言掀開被子,在他身旁躺下,觸碰著這具溫熱的身軀,他才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忽然他聽到一陣細微的聲響,就像有老鼠在房裏偷偷溜過,側耳聽了會,隻聽到裴素非的呼吸聲,溫立言想也許是自己神經過敏了。他安排了大量的人手在四周,就是為了防止裴素非跟上次一樣從後山逃了出去。想必裴素非已經發現了,所以從晚餐開始就一直很安靜,明顯是在跟他慪氣——他這麼想著,計劃著明天買個禮物哄一下裴素非。
他又看向裴素非,小心翼翼如同對待珍寶一般,伸手環住了對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