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我回到家的那一刻,我的心,卻是怎麼也跳動不起來了。
還沒到巷子口,就聽見大伯母尖細的嗓門,“賤骨頭,老娘怎麼就能生出你這麼個冤家來,你想走,行啊,先把蔣家這些年養你的錢拿出來,這十幾年,你的吃的,穿的,哪樣不是蔣家出的,現如今的讓你嫁人,你竟是埋怨的很,覺得是蔣家虧欠你了。那葉家大少爺哪裏不好,怎麼也是牛津大學法律係的高材生,配你還不是綽綽有餘。”
“葉璟文再好,我也不喜歡。我當初沒讓你們生養我,生我出來,反倒是我的罪過。要我報恩可以,但就是不嫁葉璟文。”
“還反了你了!”隻聽得大伯母的叫罵聲,眾人的勸阻聲,一時間屋子裏丫鬟主子亂作一團,我無法再坐視不理,忙拎著行李走進屋去。
眾人見是我回來了,手中的動作也停下了,我望向堂姐,隻見她的眼中泛有淚光,像是在求救。
母親見到我,旋即吃了一驚,但很快恢複平靜,“碧雯,你不是來信說明天回來麼。怎麼提前了,也不打個電話,好讓阿通去碼頭接你啊。”說著叫人來接我的行李。
我知道母親這是做戲給大伯父大伯母她們看,也知道母親心裏隻怕已是驚濤駭浪,卻強壓怒火,不能發作。我也隻能裝著樣子,向伯父伯母請了安。
伯父輕哼了一聲,許是在和堂姐生氣,坐在沙發的一頭,也不怎麼看我。
大伯母倒是一改往日的冷淡,對我突然熱絡起來。“碧雯,你怎麼突然回來了,在不列顛可還習慣,早我還想著叫人給你寄兩件棉衣呢,說這話的功夫啊,你就回來了,可真是巧。”
大伯母的體麵話向來無出其右,每次都說有心想著我,可到最後也隻不過是言語上的關心,這會兒大伯母正在氣頭上,我也隻好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謝謝大伯母關心,我在英國一切都好,不過您是怎的這麼生氣?”
“碧雯,你給大伯母評評理,大伯母這麼做是為了誰?”
我拍了拍大伯母的手背,母親卻突然急促地咳嗽起來。我立刻像是懂了什麼,轉身問道:“奶奶呢?回來這麼久,怎麼沒看到她老人家?”
大伯母冷哼一聲,“你奶奶,在花園躲清靜吧,一甩手,把所有的家事丟給我,自己什麼也不管。可憐我為這個家操碎了心?”
不待大伯母抱怨完,我拉了堂姐,往後園走去。
堂姐拉著我的手,將我整個人轉了一圈,“快讓我看看,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蔣碧雯嗎?簡直就是一個英國的淑女小姐阿,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我啊……我想家了唄,回來看看。倒是你,大伯母剛才是不是打了你?快讓我看看要不要緊?”
我拉高堂姐的衣袖,隻見一道道青紫色的傷痕歪歪扭扭爬滿了堂姐玉一般的雙臂。“我的天哪,大伯母怎麼忍下心的啦?你難道不是她十月懷胎辛苦養大的麼?”
堂姐的委屈終於有了宣泄的出口,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從眼中泫泫落了下來,“誰說不是呢?隻怕現下眼裏隻容得下世宗了吧。為了能讓世宗出國留學,竟打起了賣女兒的主意。”
世宗是大伯母的小兒子,我的堂弟,隻有十歲。由於是蔣家這一代的獨苗,奶奶,伯母寵愛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