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艦就站在門口送吉普車的司機離開。
他穿著件白色的襯衣,挺括幹淨,衣袖隨意卷了卷,露出個銀色的腕表。
站在灰土土的人群裏不管是身高還是氣質都很搶眼。
這個十七歲的刺頭小夥子,如今已經長成了一個大男人的模樣。
待車子離開,陸艦一行人進了院子。
阿香在想著找什麼適當的時機走過去,吳玉蘭回頭看見了她。
“阿香回來咧,都到家門口你咋杵著不走啊。”
這個給阿香當過短暫奶媽子的婆婆在阿香進門的這幾年裏都把她當親閨女似的看待。
她走過來,粗糙的手指輕輕捏著阿香的手腕將她往家門口。
陸艦跟他爹陸老槐進到堂屋說話。
吳玉蘭像是引薦新人見麵的媒婆,拉著阿香也跟著進去。
“老頭子,你上五旺媳婦那問問看還有高粱酒沒,借點來,晚點得招待客人。”
兒子學有所成載譽而歸,肯定是要請上人吃一桌。
陸老槐拿起煙杆趕忙起來:“我去問問看。”
吳玉蘭拍拍阿香的手背也走了。
窄小擁擠的堂屋就剩下阿香跟陸艦二人。
陸艦靠在竹椅上,手上拿著份報紙在看,阿香才發現他戴了眼鏡。
跟當年二人被關在洞房的場景一樣,主動開口說話的還是阿香。
“坐車累不累?”
陸艦隻是嗯一聲,但視線卻瞟過報紙的文字落在阿香身上。
她穿著舊布鞋,藏藍色的打補丁褲子,碎花的老式斜扣上衣。
一條粗糧麻花辮搭在肩膀一側。
她跟五年前一樣,身上找不到一點變化。
連問的話都跟五年前一樣。
結婚那天,他被家裏人強行跟阿香關在一間屋子。
那時阿香坐在床上,他站著。
站了好一會,阿香也是問他,站著累不累。
陸艦記得當時自己冷著臉跟她提離婚的事,他以為阿香會哭會鬧。
但是她隻是平靜地應一聲好。
然後說:“離婚也得是你讀書回來再離,現在讓爹知道你要離婚,你咋出家門。”
說完又說:“睡覺吧,站著累壞了身子出門咋坐車。”
結婚後不到一個禮拜他就出遠門讀書了。
家裏人送他去坐車,千叮萬囑,吳玉蘭都哭成淚人,連一向對陸艦冷硬的陸老槐都擦淚。
隻有阿香平靜地看著他。
五年後回來,全家人也是激動開心,隻有阿香平靜地看著他。
“累那歇著吧。”
又說上一句話,阿香就走出堂屋去了。
陸艦看出來了,阿香也不喜歡他,就是他不明白阿香為什麼不喜歡他?!
阿香去了夥房給兩個嫂子幫忙。
二嫂子劉芬見她進來就把她往外攆:“媽故意留著機會讓你跟三海敘舊,你上這添什麼亂。”
大嫂孫秀芳回頭看阿香一眼,笑著打趣道。
“算了吧,大白天的你讓人小倆口幹瞪眼啊,還是早點弄飯吃,早點回被窩裏去才好敘。”
妯娌間關係好,向來說話沒羞沒躁,阿香都習慣了。
幾個妯娌忙活了五個菜。
陸老槐把大隊長,老會計,還有隊裏輩分最大的慶伯也喊來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