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棱!”是他,就是那個皮膚曬黑,上唇上蓄著髭須的年輕警官。
“米棱先生,我是馬丁。一小時以前,我們在公園旅館裏相會過。”
“馬丁?啊,當然是這樣的!您的夫人又醒來了嗎?馬丁先生。您有新的線索嗎?”
“我的妻子在睡覺。我是說,我希望她在睡覺。不過盡管這樣,我有新的線索。”
“真的嗎?有關哪方麵的新線索?”
“我從車子裏給您打電話。我現在停在奧卜勒希特大街。在27號那幢房子前麵。”
“早嗎?”
“在這幢房子裏發生了謀殺,而且肯定發生在不久之前。”
“什麼?您在說什麼?”
“一樁謀殺案,米棱先生,假如您是個喜歡動物的人,您甚至可以把這個叫做雙重謀殺,因為那隻看家的牧羊大也被殺死了,是用刀子割斷喉嚨的。”
“一隻牧羊犬?”那位年輕的警官喃喃地說。“受害者呢?”
“一位年輕的婦女。她躺在客廳裏的地毯上。至於她是怎樣死的,我並不知道。她的名字是達格馬爾-萊辛巴赫。”
“等一下……達格馬爾-萊辛巴赫……”當他記下她的姓名和地址的時候,他像一個小學生一樣慢慢地把她的名字重說一次。“可以問一下,為什麼……”
“為什麼我到那兒去?根據今天夜裏所發生的一切情況,這跟我的記者任務有關,米棱先生。我明天再向您講述一切。今天我已經感到很累了。我現在隻想回到旅館裏,回到我妻子的身邊。”
“可是……”
“什麼可是也別說了。您明天一早到公園旅館來。我願為您效勞。好了,我們說好從9點開始。”
他不等對方回答,就掛上了電話。他剛才並沒有撒謊,他的確隻想回到維拉的身邊。此外,他也想靜靜地思考一下,他應該向警察講述多少有關他的懷疑,不,有關他在用手電筒從黑暗中發現一根塗滿血的拴狗鏈條時產生的理論。
“馬丁先生,請原諒——請再等一下……”那位樂於助人的魏格特先生從其郵政信箱那裏向利歐揮手示意。“您剛好來了一件東西,一封快信。”
“一封快信?”利歐覺得很奇怪。他從魏格特的手裏接過一隻小而牢固的褐色信封。“利歐-馬丁先生。”沒有發信人。隻有收信人地址:“伯恩哈根公園旅館。”
他用指尖摸了摸信封,感到裏麵有一盤錄音磁帶。這是普通的磁帶,通常是用來錄音樂的。他的錄音機用的磁帶更小,比這個磁帶小一半多。“多謝,魏格特先生。”
他把信封塞進他茄克的口袋裏。他大腦的深處有一種預感,可是他的想法似乎太不合情理。
現在已是11點20分。
他經受住了警察40分鍾之久的提問。參加提問的,不僅有辦事果斷、皮膚被陽光曬成褐色的視察員米棱,還有警長文特蘭特。利歐總算達到了一個目的:他們接受了他的請求,不打擾維拉,也不向她提起達格馬爾-萊辛巴赫被害的事。他們也看不到維拉,因為他曾經堅持要維拉在她房間裏吃早餐。這樣一來,他又驚異地發現——維拉曾一次又一次地讓他感到驚異——維拉已經睡足,顯得冷靜和快活。
當她開始用早餐的時候,她莊重地問利歐:“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到底想把我看成為什麼樣的人?歇斯底裏?因害怕而牙齒打戰?因恐懼而冒出一身汗?這怎麼會呢?我曾經考慮過,我是決不會被一個卑鄙下流的虐待狂弄死的。我會事先把燈關掉,就像昨天晚上一樣。另外,克服虐待狂的騷擾也隻是一個積極思考的問題。”
“積極思考?”利歐吃驚地問。
“別這樣瞧我!你大概認為這是寫電影腳本的極好材料,是嗎?故事情節是這樣的:一位婦女,甚至是一位女超人,和一位白癡一樣的記者共同生活。他根本不配做她的丈夫。他壓根兒沒有覺察到他從她那裏會得到什麼。她可以為所欲為,把自己打扮得富於性感,洗澡,一絲不掛地在房間裏跑——而他甚至連看都不看!這是為什麼?因為他的頭腦裏隻有他那個愚蠢的故事。”
“還有什麼?她後來做了些什麼?”
“怎麼,這事你不知道?她碰上了一個虐待狂,一個呆在居住車裏耍弄刀子的人。這人抓住她,5分鍾之後又把她從居住車裏扔出來,旅館服務人員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處於休克狀態了,她的樣子……喂,你在聽嗎?你在想什麼?”她在他的眼前來回揮動著手:“喂!你究竟聽不聽我講話?真該死,你瘋了嗎?”
這是個值得重視的問題!
現在是11點20分。12點55分有一班從法蘭克福飛往慕尼黑的漢莎航空公司的飛機。太晚了,可是從根本上看來,乘這班飛機是非常方便的。維拉可以在一小時後到家,她不必乘車從高速公路上回去,而他也有可能在他到達之後馬上和諾沃提尼和奧爾森舉行會議,然後在編輯部裏寫他的報道。
布魯諾向他揮了揮租來的車子的鑰匙:“那麼,我先開車走了!”布魯諾也被勸服在維拉麵前隻字不提發生在奧卜勒希特大街的謀殺事件。他看上去睡眠不足而疲勞。昨天夜裏,他至少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凶殺案偵察委員會的官員們雖然不讓他拍攝作案現場,但可能會允許他拍攝屍體運走的情況。
“等一下,布魯諾。等一下……”
利歐翻閱了他的袖珍電話簿,然後拿起了電話聽筒。果然,瓦爾特-李卜,漢莎航空公司法蘭克福機場售票處的一位負責人,立即和他通話。
“我是利歐-馬丁!”
“我猜到你有什麼事要我幫忙,”一個情緒不好的聲音回答道。
“你猜得很對!12點55分的那班飛機,我急需一個座位。能辦得到嗎?”
“等一下,”然後是簡短的回答,“好了。你現在就去機票預訂處窗口取票吧。”
“不是我,是我的妻子,瓦爾特。”
“好吧,好吧。”
從伯恩哈根至萊茵-美茵機場這段距離,他們需要花50分鍾的時間。50分鍾之後,利歐和布魯諾看著維拉扭動著腰肢消失在熙熙攘攘的登機人群之中。
布魯諾搖了搖頭:“真令人欽佩,她是怎樣克服了這一切痛苦的,我親愛的朋友……”
“令人欽佩?這可是世界第一!”
布魯諾歸還了租來的車子,然後,他倆尋找通向高速公路的駛出口,朝曼海姆方向駛去。車行不久,利歐就環顧四周,以便發現一個停車場。那兒!
他拐了個彎,然後把車子停了下來。
“現在怎麼辦?”布魯諾問道。
“現在,布魯諾……”利歐把手伸進茄克的暗袋裏,掏出了信封,從中取出了盒式磁帶,並把它放進汽車收音機的磁帶放音盒裏。“現在,我急於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布魯諾默默地注視著利歐,一言不發。利歐喜歡他的一個優點,即他在恰當的時刻會緘口不言。
哢噠一聲,然後是沙沙響,隨即聽到了一個聲音,一位年輕婦女,也許是一位姑娘的聲音。
“日安,馬丁先生。我是達格馬爾-萊辛巴赫。”
利歐閉上眼睛,感到不寒而栗。
“馬丁先生,我不認識您本人,我隻知道一點:您是記者,寫了一篇有關我們公司的文章,而且把它發表在《新信使報》上。我從哪裏得知這事的呢?事情是這樣的,我和公司的總秘書處保持著聯係……”
短暫的停頓。布魯諾-阿棱特利用這一時間掏出了他的那包雪茄煙,他把它弄得刷刷響,以致下麵的話無法聽清楚。
利歐關掉機子,厲聲訓斥他:“你該停了吧!”他尋找那個段落,終於找到了它。
“……我和公司的總秘書處保持著聯係。看樣子有人阻止您和我建立電話聯係。我早就請好了假,而且回到了家裏,因為我估計您會打電話給我。”
布魯諾猛抽雪茄煙,弄得車子裏煙霧騰騰。一股令人討厭的、氣味難聞的白色煙霧,它似乎在說:該死的白癡!你到底幹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