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琛冠帶好掀簾離開裏間,發現霍寧已經醒來,察覺到他,雙眼空洞冷漠。
她臉色發白,仰頭望著他:“真的相信,這輩子就離所愛的人近了。其實到頭來,不過是我的南轅北轍。”
秦琛深吸一口氣,低聲重複道:“南轅北轍?”從衣帽架上取下她的皮外套,走到榻前,“穿上吧。”
她神色淡然:“可不可以請你幫我去取我的行李?”
他微微垂眼看她:“在哪?我現在去。”她猛地抬眼,目光對上他,心不在焉地說出一個藏匿地點的大概方位。
秦琛扯了扯嘴角:“藏得真夠遠。忘告訴你,我的名字:秦琛。”
“秦先生。”
秦琛撇撇眉毛:“餓不餓?”
霍寧搖搖頭:“等你回來。”
秦琛“嗯”了一聲,看見她寶貝的槍還在地下躺著,彎腰撿起,擱在案上:“阿寧,再見。”
霍寧疲憊地點點頭。
折騰了一上午,總算把霍寧的皮箱子拎回軍寨。放進帳外的華蓋馬車裏,掀簾進帳,坐到床邊。
秦琛語氣平平:“軍營太冷,我接你回城。”
“多謝你,秦先生。”
秦琛暗歎氣,霍寧突然全身顫抖起來,猛撲進他的懷裏:“謝謝你,秦先生。”秦琛麵色冷淡,察覺到她的恐懼,默默不語地任她揪住自己。
過了一會兒,約莫察覺不對,輕輕推開她。她的臉色難言的憔悴,卻深情地握住他的手,嗓音不穩:“袁安,我就知道你不會……”
秦琛皺眉,像是一點都不在意她的崩潰的情緒似的,輕飄飄地回應:“我是秦琛。”
帳篷裏一時靜極。霍寧定定看著秦琛,背上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極反而清醒幾分。
她尖叫起來,身體驟僵,秦琛抱住她不讓她亂動扯到傷口。她朝他大叫:“秦先生,救救我……我頭好痛……”她的手指力氣出奇大,害怕到極限。秦琛被她掐得很疼,卻咬牙安慰道:“沒關係,壓力釋放了就沒事了。”
她還是哭暈過去。秦琛搖搖頭,將她抱到馬車上。車夫跨上雕鞍,揚起彩轡,飛奔向凝川城門。
霍寧昏迷中皺了皺眉頭,秦琛也皺皺眉,低低喚了聲“阿寧”,吩咐車夫:“慢下來。”車夫聽命,按轡徐行。
進了城,宿在別館。安頓霍寧在開闊軒敞的雲中閣,秦琛自己則住進最為幽靜的聽雨閣。
臨窗觀賞著雪打殘荷的淒涼美景,秦琛鋪開信紙,提筆思量:“
你的眼睛中
有一個國度
那裏的人俊美無度,能歌善舞
那裏的人結遍蘭襟,談笑鴻儒
那裏的人敢愛敢恨,無可拘束
=
沒有功名利祿強迫寒窗苦讀
我們詩文傳情
比但丁浪漫
=
沒有旋律低俗冪人耳目
我們唱和交心
比肖邦真摯
=
沒有霓虹鎂光躁動虛浮
夜茫茫
你掌一盞風燈
我們彼此脈脈不語地凝望
和兩顆心同樣明亮
=
我的屍骨
是埋葬千年的美麗珊瑚
你的滴淚
是深海最耀眼的珍珠
=
今生的你我
重逢在前世初見的花樹
我如何能記得你?
因你俯身去拾起墜落的世界時
我遁入了你的國度”
擱下筆,秦琛不知自己哪有這雅興寫起詩來,寫得是糟糕了一點,不過按他的年齡來講還勉強可以原諒。夜間門窗緊閉,熄滅燈燭,出了閣,從四四方方的庭院中間,望見漫天繁星璀璨。
雲中閣內,婢女照顧霍寧用過晚飯,喝了藥,大夫來診過,提醒要小心調養。霍寧讓婢女扶著她去外麵透氣。
婢女扶她坐在月牙凳上,霍寧默不作聲地數著滿天星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