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幕必須先謀得幕館。對於學幕滿師者和閑居在家待聘的師爺(舊稱“擱筆師爺”)來說,謀得幕館是作幕的第一步。謀得幕館的過程稱為“謀館”或“就幕”。(“就幕”的另一含義是幹師爺工作)一般來說,在多數地區,由於幕席有限,謀館者眾多,形成了一種僧多粥少的局麵,所以謀館者之間的競爭相當激烈,想謀一個幕席是枏當不容易的。龔未齋對這種情況的描述是:“一省隻此百十餘館,而待聘者倍焉”,“百人就幕,入幕者不過數十人。”
雖然從總體來說謀館不易,但具體來說師爺之間又有所差別。“品學兼優”的師爺,特別是名幕,謀得幕館就很容易,品學不佳的,就可能無人聘用。陳天錫說,刑名、錢穀師爺的被聘與否,完全看其能力和操行,能力優而操行謹者,“自可席珍待聘,擁舊爭迎”,而無所長者,就會“無從揺足”,即無人聘用。《品花寶鑒》第二十三回寫到的師爺姬亮軒就是個因品學不佳而謀館困難者:此人“學問平常,專靠巴結,因聲名傳開了,近省地方,竟弄不出個館地來”。在各種幕席中,由於刑名、錢穀二席的專業性較強,各級衙門不可或缺,所以相對來說謀館較易,而書啟、掛號、征比等席則由於專業性不強,謀館之人較多,所以謀得幕館較難。汪輝祖談到這種情況時說:“事刑名、錢穀諳練而端方者,當道(衙門中當權的主官每交相羅致,得館尚易;其他書記、掛號、征比各席……得館較難。”在謀館者中,既有作幕多年的老師爺,也有所謂“初出茅廬或出山未久者”,比較起來,前者謀館較易,後者謀館較難。
剛滿師的學幕者初涉幕事,單靠自己謀館是困難的,所以需要經過師友的推薦才能謀得幕館。其他謀館有困難的人也都紛紛找門路托人推薦。清人歐陽昱說他見到有的官員剛上任,“即有薦師爺者,多則百人,少亦六七十人。”清人段光清剛被任命為浙江建德縣知縣時,推薦師爺者不計其數,很多人竟把“薦條”(推薦書)貼到了縣衙內的簽押房和帳房的牆壁上。段光清形容薦條之多是“不可以車載,不可以鬥量。”即比車載鬥量還多。可知找門路托人推薦的謀館者之多,也可見謀館競爭之激烈。為了謀到幕館,許多謀館者不惜釆取各種鑽營甚至損人的手段,正如龔未齋所說:“此中夤緣以勢,結納以利,捷足者先登,下井者投石,人情叵測,世路畸嶇,蓋有不可勝言!”
謀館者的推薦人與謀館者一般都有親緣故舊之類的關係。推薦者向用人主官薦人時都要對所薦者誇獎一番,說明此人品行如何端方,業務如何涪熟之類。推薦者主要有兩種人,一是官員,二是師爺。薦人的師爺一般都是刑錢等大席,大都是幕師、老幕、名幕和用人主官的上司的幕友。書啟、征比、掛號等小席一般無資格薦入。
從謀館者、推薦人、用人主官這三者的關係來說,大致有四種情其一,某位管:員向用人主官推薦謀館者。如魯迅的叔祖藕琴到陝西當刑名師爺就是魯迅的做官的祖父推薦的。周建人曾回憶此事說:“我祖父做了官,薦個把師爺大概是問題不大的。要不然,藕琴叔祖年紀輕輕時,怎麼會路遠迢迢地去陝西呢?”又如清人誕叟所著小說《様杌萃編》第十八回寫了一個叫高竹崗的刑錢師爺,謀館“謀了幾次總謀不成功,他有個親戚由翰林改官湖北候仆道,就跑到湖北去找他這位親戚,替他薦了一個知縣的館。”其二,某師爺向用人主官推薦謀館者。如龔未齋向吳橋縣知縣推薦謀館者謝丙南。龔在給謝的信裏說:“昨吳橋楊明府,因公來臨津,道及蓮幕需賢,仆即以足下應。”很多上級幕友還常向下級衙門的用人主官薦人。歐陽昱就說過他常見到江蘇省三大憲的幕友向下級衙門的用人主官薦人。其三,某師爺求某官向用人主官推薦謀館者。如許葭村托順德府同知幫助推薦自己的友人章秋漪。他在給順德府同知李某的信中說友人章秋漪,與弟為莫逆交。
其申韓之學,迥非管窺蠡測者所能企及,倘蒙賜以顏色,加以吹噓,俾鷦鷯一枝,得所寄托,則尤推屋及烏之盛杯,而非弟所敢請也。其四,某師爺求另一師爺幫助推薦謀館者。一個叫餘竹泉的師爺曾托許葭村幫忙推薦自己的表弟。許葭村在回複餘竹泉的信中說:“承矚令表弟館事,時時在抱,冀得一當,以報台命。”在有權勢的官員和上司的幕友所推薦的師爺中,有不少人是用人主官所不滿意的,但由於懾於推薦者的權勢和礙於情麵,隻好接受被薦者。這些被薦者中,有的根本不到館辦事,而隻是幹拿束脩,他們被稱為“拿幹脩者”。歐陽昱寫道:用人主官麵對眾多的薦師爺者,“情不能卻,恐開罪於人”,隻好“送幹脩者半,請到館者半”,於是“一官履任,到館師爺有二、三十人,送幹脩師爺有二、三十人”,特別是“三大憲幕友,明薦幹脩者,更不敢拂其意”。知縣段光清剛上任時去見知府,知府問他師爺的席位安排定了沒有,段說刑錢兩席已定。知府大不悅,說:“你處的師爺竟然自行決定,殊不知我處的師爺皆上司所薦。”段回答說:“大抵人情可施之小席,不可行之刑錢兩大席。”於是知府隻好薦了一個小席師爺。有一首描述官場積弊的俗曲也提到了用人主官不敢得罪薦人者的情況書劄紛紛到,幕友長隨薦不了(沒完沒了),要逢迎當道,怕得罪同僚……清代有不許上司和上司的師爺向下級衙門主官推薦師爺的規定,但實行起來常常成為一紙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