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慕楓氣呼呼的哼了一聲。“總有一天你會求著我來幫忙的,你這個不識好歹的東西!”
俞慕槐笑著走開了,他還有那麼多那麼多的工作要做呢!鑽進他自己的房間,他開始趕寫一篇訪問稿來。在俞家,俞慕槐的父親俞步高一直在銀行界做事,現在是××銀行的總經理,生活雖然忙些,入息卻相當不錯,因此,他們這幢坐落在敦化南路的花園洋房也還寬敞舒適。在這公寓林立的街頭,他們依然擁有一個大大的花園,就相當不容易了。俞慕槐的房間靠著花園,有排落地的大玻璃窗,可以把花園中的景色一覽無遺。他喜歡光線充足的房間,這使他工作起來“有朝氣”“有活力”,他的一張大書桌就放在窗子前麵。俞太太常說頂光工作對眼睛不好,而乘他出門的時候,把桌子挪個位子,但他一回家就把它搬回去,還對母親沒好氣的說:“媽,拜托拜托,以後別動我的東西好吧?”
俞太太也就無可奈何了。誰教她生了這麼個固執脾氣的兒子呢!談到固執,俞慕槐的固執還真讓他父母傷透了腦筋,遠在俞慕槐讀高中的時候,有次為了用一筆錢和俞步高起了爭執,俞步高一時火起,叫著說:“生個兒子像生了個討債鬼!”
誰知,俞慕槐一怒之下就離家出走了,桌上留張條子說:“討債鬼去也!”害得俞家天翻地覆,出動了不知多少親友去找尋,俞太太是早也哭晚也哭,把俞步高埋怨了幾千萬次,最後,總算把他找回來了。但是,從此,這個牛脾氣的孩子就再也不用家裏的錢,他自己寫稿,賺稿費,給人做家庭教師,賺薪水,寒暑假就出去工作,賺自己的零用錢。讀大學後,他更不用家裏的錢了,連學費都是他自己去賺來的,每天辛苦得什麼似的。俞步高滿心不忍,也曾對他說:“慕槐,哪有兒子跟老子慪氣慪上這麼多年的?家裏又不是沒錢,你幹嘛苦成這樣?”
俞慕槐反而笑了。他笑著對俞步高說:“爸,小時候不懂事,任性而為是真的,現在大了,哪裏還記得以前那些事呢?我不用家裏錢,是覺得自己不是孩子了,應該學著**,才是個男子漢呀!”
俞步高還能說什麼呢?他隻覺得滿心喜愛和欣賞這孩子,至於他那份牛脾氣,俞步高也同樣欣賞。“遺傳嗎,”他對俞太太說:“我年輕的時候比他還牛呢!”命慕槐進入社會以後,有了薪水,當然更不會要家裏的錢了。可是,新聞界本就是個比絞複雜的圈子,見的人多,交際也跟著廣闊起來,他在報社的待遇雖然好,卻比以前更缺錢用了。迫不得已,他就常常給報社寫些新聞以外的稿子,從專訪到特寫,以至於副刊上的文藝稿,他都寫,難得他也還有興趣,這樣每月可以多收入不少,而他也更忙了。俞太太看得好心疼,常常悄悄的塞一筆錢在俞慕槐的口袋裏,好在俞慕槐雖然個性強,但也像一般男孩子那樣,有股滿不在乎的馬虎勁兒。他發現口袋裏的錢多出來了,總認為是自己用剩的,從不去研究來源。如果錢塞得太多了,他還會沾沾自喜的說:“媽,其實我也挺節省的,上個月的薪水用到現在還沒用完呢!”做母親的悄悄的笑了。俞步高叫著太太的名字,私下裏搖著頭說:“瑞霞,兒子都三十歲了,你還那麼寵他!
由他去吧,要不然永遠不知道生活的艱難!”
“他到五十歲還是我的兒子呢!”俞太太歎口氣說:“與其說是幫他的忙,不如說是換我自己的安心。瞧他那麼忙,怎麼有時間交女朋友呢?”“別為他的女朋友煩心吧,”俞步高笑著:“我們的兒子太渾厚,在交女朋友這點上,他還沒開竅呢!不過,人生總有這一關,等到到了時候,你攔都攔不住,你等著瞧吧!”
“我一直等著呢!”俞太太笑著說。
轉眼間,到了四月了。四月,是台灣最好的季節,陰冷的雨季已過去了,炎熱的夏季還沒來到,整日都是風和日麗,天高氣爽的好天氣。這一陣俞慕槐特別忙,但他忙得很高興,他的一篇特別報導引起了整個報業界的注意,因此,他被報社調升為副采訪主任,以年齡來論,他是個最年輕的主任了,難怪他整天都笑嘻嘻的,走到那兒都吹著口哨哼著歌兒了。
這天下午,他剛跑了一趟法院,拜訪了幾個法官和推事,他在著手寫一篇詳細的報導——關於一件纏訟多年的火窟雙屍案。回到家裏時,他滿腦子還是那件迷離複雜的案情。摩托車停到家門口,還沒開門,他就聽到院子裏一陣銀鈴似的笑語聲,那是慕楓。這小妮子近來也忙得很,整天難得看到人影,據母親說“八成是在戀愛了”!但她偶爾帶回家的男友,卻從沒有“固定”過。取出鑰匙,他打開了大門,推著車子走進去。才一進門,迎麵有樣東西對他滴溜溜的飛了過來,他本能的伸手一抓,是個羽毛球。接著,就是慕楓興高采烈的笑語聲:“啊呀,哥哥!好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