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3章 大學四年級 (6)(1 / 2)

等到他遊夠了爬上岸來,管理員已經給自己鋪好了墊子,戴上了太陽鏡,躺在墊子上打起瞌睡來。禿頭想去把衣服穿上,但管理員已經把鐵鏈繞到自己腳上,鏈子因而變短,夠不著衣服了。他隻好在管理員身邊蹲下,看上去像一隻很乖的獅子狗。管理員一覺醒來,看到的情形就是這樣:禿頭蹲在地下,雙膝緊靠在肩膀上,雙手抱著膝蓋,陰囊下垂,陰毛披掛在陰莖周圍,像個芋頭,天幾乎已經黑透了。此時她大叫一聲道:好啊,打道回府!

禿頭過去待過的那所公寓是街道辦事處辦的。眾所周知,街道辦事處是城市裏最低一級的行政單位,什麼好事都落在後麵。這家公寓就辦在了菜窖裏,也拉不來好的房客。所以他們把自己管轄範圍內一切有點文化的人都抓了起來,關在菜窖裏。就說這個禿頭吧,他隻念過兩年多師範就退了學,在街口修手表,也被抓了起來。這些亂七八糟的人被關進了菜窖,反倒奮發上進,開了不少高科技公司,公寓的收入大增,從菜窖搬進了廢車庫——這位禿頭說得很坦白:既然修手表都免不了被抓,倒不如發點財,讓自己也過得好一點。等到有了錢,禿頭就給自己買了一條尼龍鎖鏈,買了皮革的護腕和護踝,還買了一塊假豹皮苫在腰間。出門時,他戴上黑皮麵具,讓管理員用不鏽鋼手銬把自己反銬住,用鎖鏈牽住脖子,就可以理直氣壯地上街了。不管被誰看到,都可以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是個性變態,不用說是見不得人的公寓房客了。管理員經常牽著他逛街,給自己買東買西;禿頭也有機會到處去遛遛。這裏麵的道理很簡單:有錢就可以買到自由。管理員牽著他走到街口的公共廁所,遞給看門的三毛錢和鏈子的一頭,說道:大娘,替我牽著點。看廁所的看看禿頭,說道:帶進去吧,沒人見怪的。

然後管理員去上廁所,他在屋角蹲著。有個小女孩走過來說:大叔,可以往你臉上撒尿嗎?他還可以理直氣壯地回答道:這不是我的愛好——我們在此說到的,就是自由。管理員上完廁所回來,問他道:你撒尿嗎?禿頭想了想,答道:撒。於是管理員把他帶到抽水馬桶邊上,撩開那張豹皮,取出他的把把,對準了馬桶說:尿吧。禿頭紅著臉說,你拿著我不好意思,尿不出來。管理員就說:沒關係,沒關係,尿吧。為房客服務,是我們的責任嘛。說得這麼好聽,你要是沒有錢,她肯定記不得自己有這種責任。然後,禿頭就在管理員手裏尿了起來,他感覺自己像個小孩子,不像個男人。因為這個管理員,禿頭對那個公寓很滿意。但是後來他被人劫到了另一家公寓裏,此後就沒有這種待遇。後來我或者表哥帶他上街,隻管撩起豹皮,就讓他尿,誰也不給他拿著,有時尿到了腿上,有時尿到豹皮上,弄得他騷烘烘的。他對這種前景很有一點感慨。假如他的鄰居肯聽的話,他想要說一說,但她總是不像要聽的樣子。如果他執意要說,她就讓他說上兩句,然後用一句評論來打斷他:你覺得自己太重要了。聽了這樣的評論,禿頭先是愣上一下,然後同意道:是啊,我覺得自己太重要了。然後就不說話了。

我說過的吧,我表哥新買來的這個禿頭原來是個牛逼人物,除此之外,他還是個君子,所到之處與人方便,很少給人添麻煩。他在網絡上開了一家軟件公司,用戶經常打電話、發電傳,問他軟件的問題,他也不厭其煩地解釋著。無奈有些用戶實在太笨,怎麼解釋也不管用,這時他就要親自去一趟。如果就在本市,那還好辦,要是外地,就得發個特快專遞,把他自己寄過去。我送他上郵局辦有關手續,開著我表哥的吉普車。這輛車的特異之處是在擋風玻璃後中央有個大鐵環,可以把房客的一隻手銬在上麵,我和禿頭出去時就是這樣的;還有一個特異之處在於房客的座位比駕駛座矮很多,禿頭坐在我身邊,比我矮了半個頭,他東張西望,嘴裏哼著一支不知所雲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