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京城,本應是驕陽似火,街頭巷尾彌漫著夏日獨有的燥熱氣息,孩童們在巷子裏追逐嬉戲,販夫走卒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曲煙火人間的樂章。
可不知怎的,今日,蒼穹之上卻仿若被一隻無形的巨手傾覆了墨池。
鉛雲以排山倒海之勢滾滾而來,迅速遮蔽了每一寸天空,將整座京城籠罩在一片陰森灰暗之中。
俄而,簌簌雪花紛紛揚揚飄落,起初隻是零星幾點,仿若破碎的玉屑,轉瞬之間,便成了鵝毛大雪,鋪天蓋地,肆意飛舞。
這雪,來勢洶洶卻又透著徹骨的寒意,落在屋瓦上、石板路上,不一會兒便積起薄薄一層,宛如給這京城披上了一層喪服。
街頭的人們驚愕地停下手中之事,仰頭望向天空,眼中滿是惶恐與不解,老人們顫抖著雙手,喃喃自語:“這六月飛雪,定是有大冤啊……”
蘇夫人晏清棠此刻正在自己的閨閣之中。
她身著一襲月白色羅裙,裙擺處用銀線繡著精致的海棠花紋,外罩一件薄如蟬翼的輕紗,三千青絲如瀑布般柔順地垂落在身後,僅用一支羊脂玉簪簡單挽起,麵容清麗,眉如遠黛,眸若秋水,透著溫婉與嫻靜。
她正坐在雕花窗前的梨木桌旁,纖細的手指輕輕撫過一本詩集,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似是沉浸在詩意之中。
“夫人,夫人!不好了!”
婢女翠柳跌跌撞撞地衝進屋子,她發絲淩亂,幾縷發絲被汗水浸濕貼在臉頰上,麵色慘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手中的帕子被她絞得不成樣子。
晏清棠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得手一顫,詩冊“啪”地掉落在桌上。
她秀眉微蹙,轉頭看向翠柳,眼中滿是疑惑與擔憂:“翠柳,何事如此慌張?慢慢說。”
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幾分急切。
翠柳向來是穩重的性子,不知是什麼事讓她如此驚慌失措。
翠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死死揪住晏清棠的裙擺,放聲大哭:“夫人,出大事了!
將軍府……將軍府被誣陷通敵叛國,說是證據確鑿,聖上震怒,下旨即刻問斬啊!”
晏清棠仿若被一道驚雷擊中,瞬間瞪大了雙眼。
她的眼神中滿是驚恐、震驚與難以置信,她的身子劇烈顫抖起來,雙手緊緊抓住桌沿,指節泛白,力道之大仿佛要將桌沿生生掰下。
“你說什麼?翠柳,你再說一遍!”
她的聲音尖銳而顫抖,打破了屋內原有的寧靜。
翠柳淚流滿麵,抬起頭,直視著晏清棠的眼睛,哽咽著重複:“夫人,千真萬確啊!
婢子剛從外麵聽聞,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議論此事,刑場那邊已經在準備了,說是片刻都耽擱不得。”
晏清棠的呼吸急促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她霍然起身,卻因雙腿發軟,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翠柳趕忙起身扶住她,她一把推開翠柳,跌跌撞撞地朝門外奔去,嘴裏喃喃自語:“不!不會的!
爹爹一生忠君愛國,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怎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定是有人誣陷,定是……”
狂風裹挾著雪花灌進屋子,吹起她的裙擺與發絲,她卻渾然不覺,一路狂奔,鞋子跑丟了一隻也未曾停下。
街邊的百姓對著她指指點點,可她滿心滿眼隻有刑場的方向。
刑場之上,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圍觀的百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劊子手們手持寒光閃閃的大刀,麵色冷峻站在一旁。
將軍府眾人跪在地上,個個脊背挺直,雖身著囚服,卻難掩那份曾經的風骨。
晏清棠拚命擠開人群,發絲淩亂地遮住了半張臉,她嘶吼著:“讓我進去,讓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