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一眼便瞥見晏清棠赤著腳站在銅鏡前,笑容瞬間僵住,手中的水盆險些打翻。
“哎呀,我的大小姐!”
翠柳驚呼一聲,急忙將水盆擱在一旁的架子上。
她小碎步跑到床邊,一把撈起地上的繡鞋,又匆匆折回晏清棠身邊,半蹲下身子,一邊給晏清棠穿鞋,一邊嗔怪道:“小姐,您可太不愛惜自己身子啦!
您忘了,您從小體弱,受不得一點寒,稍稍著點涼,就要生一場大病。
小時候那次,您不過是貪涼在院子裏多坐了會兒,就高燒不退,可把老爺夫人急壞了。
好不容易長大了些,身子才慢慢好起來,您怎麼能還這麼不注意呢?”
晏清棠看著翠柳,心中卻似有千軍萬馬奔騰。
這張熟悉的臉,此刻在她眼中卻猶如惡魔。
前世,她對翠柳掏心掏肺,將她視作最貼心的人,什麼秘密都與她分享,什麼好處都想著她。
可誰能想到,就是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在關鍵時刻背叛了自己,不僅將她的計劃泄露給敵人,還在背後推波助瀾,讓她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想到這些,晏清棠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恨意從眼底蔓延開來。
她緊緊盯著翠柳,嘴唇微微顫抖,卻又強忍著怒火,沒有發作。
“為什麼?”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質問,“我待你如親姐妹,你為何要害我?”
翠柳給晏清棠穿好鞋,抬起頭,見晏清棠直直地盯著自己,眼神冰冷得讓人害怕,不禁打了個寒顫。
“小姐,您……您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翠柳小心翼翼地問道,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
晏清棠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可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沒什麼,隻是做了個噩夢,有些恍惚。”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說完便別過頭去,不想讓翠柳看到自己眼中的恨意。
翠柳聽了,忙不迭安慰:“小姐莫怕,許是近日事多累著了。奴婢聽聞安神香有助於舒緩心神,要不奴婢去點上一柱?”
晏清棠聽到這話,心中冷笑,麵上卻是不動聲色。
“不必了,那安神香氣味刺鼻,聞著反倒難受。
替我梳妝吧。”
翠柳便也沒再勸說。
晨霧漫過雕花窗欞,晏清棠端坐在纏枝牡丹鏡台前。
翠柳執犀角梳的手勢仍如前世般輕柔,梳齒卻似刮在顱骨上。
\"姑娘今日用這對珍珠耳璫可好?\"
銅鏡映出翠柳微垂的眼瞼,她正將鎏金纏絲盒推向鏡麵。
\"白馬寺香客繁雜,還是該多帶些護衛。\"
晏清棠的指尖觸到妝奩底部冰涼的鎏銀匕首——刀柄纏著暹羅進貢的鮫絲,這是三日前蘇雲煙\"不慎遺落\"在她院中的。
她狀似無意地撥弄鎏金盒裏的東珠:\"聽說那位蘇公子在寺中養病?\"
\"雲煙姑娘的表兄住在東禪院抄經呢。\"
翠柳的梳子突然停頓半瞬。
\"說是要抄滿九百卷《地藏經》超度亡母,十指都纏著麻布......\"
銅鏡裏映出丫鬟發間新添的銀蝶簪——正是蘇雲煙最愛的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