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枝牡丹鏡台上的雙鸞銜綬鏡泛著幽光,這是及笄時晏老夫人贈予晏清棠的嶺南貢品。
翠柳執犀角梳穿過鴉色長發,銅鏡裏忽地映出西北角蓮花紋——正是當年祖母遇劫時,蘇雲煙跪呈止血藥囊的位置。
\"姑娘明日用這頂蓮花冠可好?\"
翠柳捧來鎏金發冠,冠頂寶石恰是蘇雲煙贖身那日所贈。
\"老夫人說過白馬寺最宜戴蓮飾......\"
晏清棠指尖驟然收緊,鏡麵倒影裂成無數碎片:
三年前的暴雨夜,匪徒刀刃架在祖母頸間時,蘇雲煙如何\"恰巧\"捧著藥簍出現。
那少女跪在泥水裏用金瘡藥止血的姿態何等卑微,發間銀蝶簪卻被雨水洗得發亮。
\"這鏡台今日擦得亮堂。\"
晏清棠忽然開口,銅鏡邊沿的纏枝紋泛起詭異青芒。
她分明記得前世抄家時,蘇雲煙就是對著這麵鏡子拔下她最後一支發簪。
翠柳手抖了抖:\"雲煙姑娘晨起親自用香露拭過,說是報償老夫人當年贖身之恩......\"
銅鏡西北角毫無征兆地裂開細紋,晏清棠眼前閃過走馬燈般的畫麵:
祖母壽宴上蘇雲煙跪接認親茶,袖口露出被匪徒所傷的疤痕。
而三年後的今夜,那些疤痕將在白馬寺,變成與山匪接頭的刺青。
\"啪!\"
犀角梳跌落妝台,翠柳慌忙跪地:\"奴婢該死!\"
晏清棠俯身攙扶,指尖觸到她後頸淡紅的月牙疤——正是前世自己為救這丫鬟被匪徒所傷的位置。
\"去取那瓶紫玉膏吧。\"
晏清棠褪下翡翠鐲。
\"敷三日便好了。\"
她的指甲掐進掌心,前世正是這\"主仆情深\"的戲碼,讓蘇雲煙趁機在紫玉膏裏摻入蝕骨散。
待腳步聲遠去,晏清棠猛然掀開鏡台暗格。
貢鏡背麵的銘文\"永佑晏氏\"已被人用酸液蝕去半邊,露出底下猙獰的蛇形紋——這正是三年前匪徒腰間令牌的圖樣。
\"青鸞。\"
她將冷茶潑向鎏金香爐,煙氣凝成三朵青蓮。
玄衣女子從梁上翻落,腰間軟劍泛著藥草苦香:\"查清了,蘇雲煙贖身用的五十兩官銀,熔鑄印記是兵部去歲失竊的庫銀。\"
晏清棠扯斷腕間珊瑚串,赤珠滾落在蘇雲煙手繡的蓮紋帕上:\"把這些摻進東禪院的香灰,若銅佛流淚......\"
\"嘎吱——\"
窗縫突然塞進半張殘破箋紙,邊緣焦痕拚出半闕《菩薩蠻》。
青鸞指尖蘸茶在案上複原詞句:\"戌時三刻,藥師佛瞳仁轉左。\"
晏清棠忽將玉簪刺向鏡麵裂縫,簪頭卡在\"蛇目\"位置:\"原來三年前他們就盯上晏家了。\"
銅鏡背麵蛇紋的第三枚鱗片微微凸起,竟是個精巧的機括。
\"小姐,要碎鏡麼?\"
\"留著。\"
晏清棠撫過銘文殘缺處,\"這可是蘇雲煙入府的見證。\"
她的冷笑驚飛了簷下白鴿,貢鏡深處傳來細微的機簧聲,宛如毒蛇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