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母石』之緣
那是幾年前秋天的一個傍晚,我一邊聽著汪峰的《母親》,一邊開車回家。“你是否還在身邊看著我,我思念的母親,噢,默默地、默默地,像一輪柔美的月亮……”,在歌曲的旋律中,已經去世多年的母親的身影清晰地浮現在我的腦海裏,眼睛裏有一種潮濕的東西湧動。
天開始黑下來,我忽然有了小時候朝著燈光走回家的那種感覺。小時候,家裏的燈光總是昏黃不明,但是那樣安靜、溫暖、祥和。讀小學時,我每天回家三次,中學時變成每周一次,大學時是每兩周回家一次,讀研究生期間隻能一學期一次……後來工作了,一年也就回家一次,和母親團聚三五天。
後來,母親走了,那個家已不再。我經常覺得在這個世界上,我已經沒有地方可回了。
就在這個時候,朋友打來電話,約我晚上聚聚。就在那天的聚會上,我看見了一種石頭,一種很白、很溫潤、能讓人看一眼就喜歡的石頭。
“三百年前,西藏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尊者途經玉樹,路途艱辛,前途未卜,他便在地上打坐念經,忽然心中浮現出母親的身影,頓覺溫暖,有一種力量從心底升起。隨即他在打坐的路邊,發現了一塊石頭,潔白盈潤,遂以此石雕刻成母親的形象,一直帶在身邊。”朋友說。
朋友繪聲繪色地講述了如何請專家鑒定這種石頭和倉央嘉措遺物中母親雕像所用的那塊石頭,是一模一樣的成分的過程。
倉央嘉措?這個名字我是聽說過的,不就是那個白天住在布達拉宮,一到晚上就偷偷溜下山和拉薩的美女幽會的活佛嗎?我知道他還寫過很多情詩,在北京,還有一個以他的情詩為主題的西藏風格的酒吧。他曾經喜歡的東西,和別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是,把玩著手裏的石頭,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那乳汁般的顏色,那內斂沉靜的光輝,那沉甸甸而又溫潤的感覺,都讓我有一種要把它貼在胸口,然後閉著眼睛,思念母親的衝動。
北大的一個老教授說,他工作了一輩子,沒見過這麼白的石頭。的確,在最初看到的一瞬,我自己甚至也懷疑這是不是人造的。
“這種石頭有沒有名字?”我問。
朋友回答說:“如母石。”
“如母石?”我又問。朋友解釋說,這是一位活佛上師用來懷念母親的石頭。同時,這種石頭曾經伴隨這位活佛一生,而這位活佛又是集最浪漫的愛與最篤定的信仰於一身,所以,“如母石”是和母親心靈溝通的信物,它的溫潤與潔白,正好表達了母愛的深厚、愛的純潔和佛法的慈悲。
“你願意沿著倉央嘉措的足跡,跟我們一起到西藏、青海和內蒙古考察尋訪嗎?”
“嗬嗬,我願意。”
實際上,當時我正處在人生的低穀。在接二連三的挫折和從小把我帶在身邊的外公、外婆和母親相繼去世的打擊下,我正在抑鬱的漩渦中苦苦煎熬。為了一個遙遠的聽起來有些奇怪的活佛放下手頭的工作,被一塊無聲的石頭瞬間打動,激發出探險的勇氣,這實在算得上一件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有人說,人生下半場,就是對於生命意義的追尋。我無意中走上的,正是這樣一條道路。
我們的追尋始自甲木英旦·普勒尼瑪,阿拉善達裏克廟的已故住持和夏仲活佛。他生於1924年,圓寂於1999年,是著名的藏學家和藏醫學家,曾擔任過十世班禪的助手和首屆藏傳佛教高級佛學院的講師,在藏傳佛教地區享有很高的聲譽。我們參加了他的靈塔的落成誦經,也從他的徒弟和好友那裏聽到了很多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