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紫竹(1 / 2)

雨,開始下了。

漫天雨絲飄落而下,在天地間緩緩拉起一道優美的簾幕。時值早春,世間萬物早已褪去冬季的素裝,泛著點點的生機綠色。而此刻的雨水搭在人的身上,卻依舊能夠帶來一陣陣的寒意,恍若寒冬依舊,春季尚遲。

而他,便是在落雨伊始,將一截碧綠色的劍鋒深深地刺入此間眾人中,唯一還有氣力站立著人的胸膛。

達摩喇嘛裝束的男子恨恨抬頭,怒視著眼前白衣男子的臉龐,剛想說什麼,胸腔內卻是傳來一陣撕裂的劇痛,令他眼前事物迅速化為一片漆黑。末了,他也隻能不甘地低吼一聲,雙腿緩緩跪了下去,與四周成堆的屍體一樣無力地倒在了泥濘之中。

白衣男子步履踉蹌地將碧色長劍自他的胸口拔出,臉上分明也有了痛苦神情。他咬著牙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果然四肢百骸都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口,尤以左胸那道傷口為最。那傷口寬兩寸,幾乎將胸口都對穿,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不曾傷到心髒。

“這傷,沒有個把月怕是不能痊愈了。”白衣男子不禁低聲感歎,隨即恍然抬頭,卻又被淡淡的細雨模糊了視線了。

不合時宜的,他由衷地發出了一聲低歎:“這雨,好美。”

道道殷紅色的血液自全身上下流淌而出,將體內的點點熱量也一並帶走。他依靠著多年在刀口上舔血的經驗,深知自己若是不能盡快找一個地方養傷,怕是也要隨著周圍這些達摩喇嘛,一道去陰曹地府報到了。

他深吸一口氣,艱難地挪動著步伐想要盡快離開此地,可是才動一步,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便是立刻令他眼前一陣發黑。

漸漸的,身體各處已然痛得麻木,始終繚繞在鼻尖的血腥味道也不知何時聞不到嗅不著了。對此,他不禁自嘲一笑:“莫非我真也要死在此處?”他用起最後一絲力氣艱難抬頭,環顧四周以求尋到自救之法,卻依稀瞧見前方不遠處,正有一把紙傘朝著此處緩緩飄來。

“救…我……”

下一刻,他的視線驟然化為漆黑,如同先前的達摩喇嘛一般倒了下去,重傷的身體就這麼落入腳下泥潭中,濺起一片昏黃泥水。

片刻之後,便有一頂素白紙傘悠悠飄到他的上方。

細雨飄搖,均勻地撒在傘麵之上,彙聚成顆顆晶瑩水珠,順著傘骨點點墜落在他的麵龐,最終碎散開去。那把素白紙傘寂靜了片刻,隨即傘麵微翹,露出下方一襲紫衣來……

這裏是一處樸素的農舍,其內擺放的桌椅板凳看起來都有些年頭,但是似乎經常有人打掃,所以整間舍屋並不顯得髒亂。他輕輕一嗅,四周彌漫著的芳香令他的神經也舒緩了許多。他又向四周環視了以下,發現屋子角落中有數個藥匾,裝載著一些不知名的藥草,大約此屋的主人對藥理也是頗為喜愛,絲毫不介意就寢之處整日彌漫著各類藥物的芬香。

他嚐試著動彈了一下身體,立刻就發現自己的傷口已然被盡數包紮好了。雖說依舊有陣陣疼痛感覺襲來,比起那日的令人窒息的痛感卻要好過了太多。他努力回憶著那日的事情,腦海中的畫麵最終停留在那把素白的紙傘上。可惜當時他重傷之身視線模糊,沒來得及看清那傘下人的模樣。

“既然將我救回,又幫我包紮了傷口,應該不會是敵人。隻是那傘下人究竟……”他猶自思忖,老舊的木質小門卻是伴隨著“吱呀”一聲顫響緩緩被人推了開去。他循聲望去,隻見得一位紫衣女子步履輕盈踏入屋內。

紫衣女子似乎並沒有覺察到床上那個昏迷了好幾天的男子早已醒來,她隻是自顧自地將背上的藥簍放下,接著便開始將藥草分門別類地平鋪於藥匾之上。

他也不打擾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忙著手中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隻是看著她,他便覺得自己內心的那份屬於江湖人的躁動便能稍稍平息,整日充斥在心間的殺伐欲念也能暫時地休憩下來。不經意間,她若有所覺,翩然回首,二人的目光頓時碰在一處。

二人俱用打量的目光看著對方,在經曆了一陣短暫沉默之後,不約而同地又將目光移了開去。大約是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他幹咳了一聲,隨即低笑道:“是姑娘救了在下吧?多謝了。”

紫衣女子聽得他有些無措的語氣不禁莞爾,忽而擺出傲然神情:“對待救命恩人是不是應該先報上自己姓名?看你一副老江湖的模樣,難不成這點規矩都不懂麼?”他聞聲不禁一怔,倒不是為了別的,隻因紫衣女子的聲音清脆宛若黃鶯,甚是悅耳動聽:“姑娘說的是。在下簫梁,不知姑娘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