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報傳到後方的時候,我正在傷兵營裏幫著戰場上受傷的士兵們做著縫合手術。曉怪興奮地從一旁的病榻上跳起來,因為動作太大,不小心將受傷待治的傷兵撞得嗷嗷大叫。
“對不起,對不起兄弟,我不是故意的,我馬上讓軍醫先過來幫你看看哈!”曉怪滿臉歉疚的朝病榻上的士兵躬身作揖,又急乎乎的跑過來叫我過去幫忙先診治。
我繼續著手中的縫合動作,隻是淡淡應道:“等我做完馬上過去!失血嚴重麼?先給他服上兩顆凝血丹,不然容易休克!”
曉怪應了一聲,咚咚的跑開了。
越來越多的傷兵被送了進來,營帳中烤著熱騰騰的碳爐,混合著濃鬱的血腥氣,讓人心口一陣憋悶。我努力掩下不適,開始另一個傷兵的治療。
嚎叫聲,呻吟聲不絕如縷,厚厚的甲衣內有不斷滲透出來的鮮血,這一場勝利,是他們用鮮血去換來的呀,還有無數死去的士兵們,年關到了,可是他們卻再也無法回去了......西玥的王都被攻陷了,這對於宣黎大軍來說,是一個喜訊,也是一場戰役的完結。可是真的能就此畫上句號麼?這一次聯盟的宣國和黎國,還會展開新一輪的對決麼?我不知道,或許會,但不是現在,或許不會,若是黎子信知道自己的身世......
這個世界,真的有太多不確定的東西了,而我跟天下所有的老百姓們一樣,隻是渴望著和平和安定,來到異空的短短幾年,我已經見證了太多的血腥了,已經夠了......
前營的方向傳來了錚錚的馬蹄聲,還有步伐劃一腳步聲。婉兒端著熱水從帳外走進來,臉上掛著淺笑,朝我說道:“姐姐,公子和黎國皇帝他們回來了,前營那邊可熱鬧著呢。”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扯出一抹牽強的笑。不知為何,心中的某個角落裏隱隱泛著酸楚,說不出來是為什麼,直到耳邊傳來士兵們交談的聲音,我才恍然驚覺,我那一抹酸楚是為了耶克爾麼?
是的,既然西玥的王都被破了,那麼身處西玥王庭的耶克爾也會被俘吧?他作為西玥國的汗王,是要被處死的。
成王敗寇,自古就是如此......
不願再去細想,我將精力都投到傷兵的救治工作上,直到夜色逼染上來的時候,我才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傷兵營。
前營的將士們在慶賀著勝利。這一刻,所有人都放下了刀劍,放下了仇恨,圍火而坐。科爾草原上的這一夜,不再有殺氣,不再有鮮血,不再有死亡,隻有士兵們開懷暢飲的笑聲。
不遠處的一個高台上,黎子信脫下了一襲戎裝,換上了一套紫色的錦袍,篝火掩映下的他,高貴俊美,深邃的眸子閃著灼亮的光芒,他朝著左右兩邊的領將們說著什麼,隨後舉杯即飲。我掃了一眼高台,於雙,莫川,耿南嶽,尉楓,韓青鬆......宣黎兩軍的領將分布在左右,黎子信身邊的座位還空著,卻不見淩燁的身影。
我有片刻的恍惚,慶功宴不是兩軍一起的麼?為何燁他不在高台上?
正疑惑間,一雙瑩潤的手,從後麵將我緊緊的擁住。
“薇,在傷兵營忙了一天,累壞了吧?”淩燁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
我微微一笑,閉著眼睛輕輕的倚靠在他的懷裏,“不累。皇上和大軍都在慶賀著勝利,你怎麼不一起去參加?”
淩燁扳過我的身子,臉上漾著淡然出塵的笑,目光空濛而飄渺,朝著高台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隨後垂眸看我,笑道:“在前線已經兩天兩夜沒有看到你了,回來之後,你又在傷兵營裏忙到現在,整顆心都牽念著你,怎麼樣的勝利,都不及我迫切想要見你的心情!”
我承認這話很受用,一掃我心中的酸楚和身上的疲累。伸手環住他的蜂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應道:“什麼時候學會口花花了?”
“口花花?嗬嗬,沒有呀,我實話實說罷了!”淩燁輕輕的在我額頭落下一吻。
我含笑躲在他的懷裏,沉吟了半晌才開口問道:“西玥......算是被滅了嗎?”
“嗯......胡克賽和九師的將領都陣亡了,西玥的貴族部落帶著殘兵敗將逃向漠北了。從此,再也不會有西玥這個國家了......‘淩燁淡淡的應道。
“西玥滅國了......那......”我猶疑著,卻終是沒有再問出口。
淩燁抱著我的手緊了幾分,仿佛知曉我心中的疑惑,低聲說道:“耶克爾在冥狼殿自盡了!”
我微微顫抖,臉頰有冰涼的東西滑過。
自盡了?或許,這是他選擇的,保留自己作為一國汗王的最後尊嚴吧?耶克爾,下一輩子,不要再托生帝王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