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還是選了玉,碎玉輕輕的搖搖頭,嘴邊漾起淺淺笑意。

晨殤席地而坐,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試了試音,一旁的千金小姐好奇的看著他,想知道這個俊朗的公子到底要彈出什麼樣的曲子給少主慶生。

晨殤生澀的撥動著琴弦,那把看起來晶瑩泛彩的古琴,在他指尖的蹂躪下發出不成調的聲音。

叮叮當當叮叮當當,滿室溢滿不知道是什麼調子的琴聲,卻沒有一個人笑,晨殤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專注和認真,盡管他指尖彈出的琴聲慘不忍睹,他仍然很堅持的撥弄著琴弦,那些小姐姑娘們用手帕捂住半邊臉,兩眼泛著亮晶晶的光打量著他,這個男子彈的不知道是什麼曲子,但他眉宇間的認真和專注,卻別有一股動人的神彩。

落月拿著棉花糖,那棉花糖因為晾在空氣裏太久已經不蓬鬆了,蔫蔫搭搭的縮在一起,原本瑩白的糖絲籠上一層淡黃。

她側著頭專注的聽晨殤彈琴,這調子雖然不連慣,但她覺得很熟,好象碎玉日前彈過的,名字叫什麼凰。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叮叮當當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晨殤籲出一口長氣,彈琴還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比學劍要難多了。

“丫頭,好聽嗎?”他仰起頭來看著站在麵前的落月。

落月點點頭:“好聽,你再多練練肯定會更好聽。”

碎玉驚詫的看著她,這是第一次從她嘴裏聽到善意委婉的言辭,原來她不是愣頭愣腦的直腸子。

大大的笑容從晨殤臉上漫出來,他站起身來,修長的身形頓時把嬌小的落月比了下去,他伸出手來揉揉落月的腦袋:“丫頭喜歡就好,這琴是我親手做的,送給你了。”

他做這個動作隨意自然,好象很久以前就是這樣,但是就在今天以前,他還不過是一個比較清瘦的少年而已,雖然也比落月高,但讓他垂下手來摸落月的腦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一陣悠揚的笛聲響起,那聲音飄渺如仙樂,卻是從外麵的空中傳來。

空中落下紛紛揚揚的花瓣,陣陣馥鬱的香氣從空氣裏彌漫開來,眾人皆是驚詫的抬起頭來,不知道是誰的排場如此誇張。

六名清麗豔絕的少女手提花籃虛浮上空,姿勢曼妙的撒著花瓣,身後雕金座輦上罩著白紗,隱隱能看見裏麵殷紅的身影。

晨殤張著嘴,能這樣將人懸浮在空中如履平地般輕鬆自如,除了流風和無蓮,便隻有夜白了,隻是,他有必要搞出這麼大陣仗來麼!

落月一張小臉上也是說不清楚的神色,她呆呆的看著那道白紗後的紅色人影,呆住了。

四周的人早已經全部拜了下去,原本落月給他們說無聖宮的人不是神仙他們就不信,現在這一排場一顯擺,大家都以為仙人臨世了。

少女和座輦輕如鴻毛的落了地,六個宮女對落月恭身下拜:“屬下見過少主,見過晨殤大人。”

落月已經說不出話來,她手裏捏著已經滴著糖水的棉花糖,圓圓的眼睛瞪得更圓,與那白紗後的人影膠在一起。

一隻修長的手挑開白紗,落月盯著那隻手,心髒一陣狂跳,腦海裏有些許空白。

夜白垂著眼簾,殷紅的長袍閑散隨意的在座輦上舒展開,他緩緩抬起眼簾,漆黑的眼珠深邃如潭不可見底。

“少主。”清越寡淡的聲音,落月手中的棉花糖棍子啪的一聲掉了下去,是夜白,真的是夜白!她每天日思夜想的夜白,就在她麵前!

夜白低下頭從座輦中起身,手中捧了一個精致華貴的錦盒,殷紅的袍曳在撒滿花瓣的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印子,許多悄悄抬起頭來的人都倒抽一口氣,有如看見了天神。

夜白捧著錦盒向她走來,唇間慵懶淡然的笑意驚豔了周遭一切事物,落月小小的手緊緊抓住晨殤的手,指甲陷進他的手心。

“這是宮主送給少主的生日禮物。”落月接過那個錦盒,那上麵,還留著夜白指上淡淡的餘溫。

他將錦盒交給她,點點頭施了禮,同時目光淡淡的掃向已經成人的晨殤,也向他點頭致意,他的一舉一動都優雅從容,卻偏偏將自己與眾人拉出一道不可逾越的溝渠來,他永遠那樣高高在上,即使帶著淡淡的笑意,卻仍然讓人覺得,他離你很遠很遠。

“賀禮已送到,夜白先行回宮了。”他轉過身去,落月指尖泛涼,就這樣便要走了麼?

“夜白。”她沒有忍住,叫出這兩個日思夜想的字。

夜白身形停住,轉過身來,如畫容顏恬淡似水:“少主還有何吩咐?”

落月咬了咬唇,地上伏著的人早已經抬起頭來,看看她,又看看夜白,氣氛十分怪異,怪異得讓他們覺得,自己這種凡世之人,是不能理解仙人之間的事情。

“我一定會打敗你的!”她氣結,明明想說的不是這句話!她想告訴他,我想你了,我想你了,很想很想!可她卻隻會說,我一定會打敗你的。

夜白輕輕一笑,眉目之間盡是懾人的風華:“好。”

夜白上了座輦,帶著幾個宮女緩緩騰空,直到消失不見。

落月的目光定在了半空,一動不動,一收不收,晨殤牽著她小小的手,難得很安靜的站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