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封信是用毛筆從右到左歪歪扭扭寫成。看罷,江意深的眼神直奔頁麵的左下角,竟沒有署名!她頓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這該死的金娜,寫封情書都要賣弄一下文采。一封情書寫得洋不洋,古不古。讀來隻令人口吐白沫,昏天暗地,永不超生……金娜寫了幾個小時,頭發不知扯斷多少根,就生出這麼幾個破字。這也就算了,現在這麼爛的古文還要賴在她江意深這麼有內涵和文才的人頭上,簡直是難以忍受!
“金娜那白癡小妞應該寫不出古文吧?”夜岩開玩笑說。
忍無可忍,江意深憋不住講出來:“夜岩,我慎重告訴你,我才不會這麼無聊。這正是金娜寫的。請你不要小看金娜,更不要小看我。”
“不是你寫的嗎?”他詼諧地再次問道。
“當然不是,我對你一點……”話到這裏,江意深無法再說下去。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在他麵前說謊,無疑是在警察麵前偷東西,自取其辱。所以,她幹脆閉上嘴,什麼都不說。
就算江意深不說,夜岩也是有辦法知道的。他盯著江意深的眼睛,意念由心底而發。這便是他使用攝心術的前兆。江意深最熟悉不過。
她慌了起來,“你答應過我,不對我用攝心術的。你不可以偷窺我的思想,請趕快停止!”然而,夜岩的邪笑是掛在夜空的上弦月,誰也取不下來,不能改變。隻有那彎彎的月牙尖刺得人心神恍惚。
就在江意深說話一瞬間,他已經讀到了她的想法。他看著江意深的眼睛,“在你的心中……徒然生出了思念,你一直想著的那個人……”他故意隱去不講,因為答案已經很明顯。那個人正是自己。
被看光的江意深忽然覺得麵前此人是何其卑鄙!最令她惱火的是,自己對這種卑鄙無法抗拒。但畢竟這種偷窺人心的做法觸動了江意深的極不情願。在夜岩強烈的注視下,她越感羞愧,漸而演變成火冒三丈。她決定要反抗,不能再這麼縱容下去。江意深抬頭揚手:“你這卑鄙小人!”可是這一巴掌始終沒舍得揮下去。江意深看著他依然微笑的臉就有了遲疑。難道他準備接受這一巴掌嗎?
見江意深這一巴掌遲遲沒有打下來,夜岩把她上揚的手拉下,握在手中——這就是人類的體溫啊。他感受到溫暖,溫度通過緊握的江意深的手傳達到他心髒時,忽然湧起想讓死去的心髒再次跳動的衝動。他把江意深拉到跟前,從全身散射出來的每一分冷漠氣質都像吸引的磁場。江意深還沒反應過來,他的雙手已攬過她的腰際,將她擁入懷中,熾熱注視下,低頭吻了她。
觸碰到夜岩冰冷柔潤的雙唇,她大腦已處在昏厥狀態。時下最令她心慌意亂的是這個突來的吻,她拒絕不了夜岩,正如心中的那股喜歡持續不下。稍一動搖,她開始主動配合這個吻。可是明明已經接觸在一起,卻感受不到夜岩的半點氣息。
因為……他是吸血鬼!
這個聲音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正欲沉醉的江意深瞬間醒悟,她睜開眼,從他懷中掙脫出來,麵露尷尬。
突然叫停的熱吻帶來一陣失落,夜岩先是看到江意深受盡委屈的臉,隨之而來便是仰天大笑,笑聲爽朗,傳開整個樹林。瞬間樹枝跟著亂舞,狂草搖擺在腰際,銀色發絲配合著他的一派囂張,正好與腰間的野草交頭接耳。天地隨著他的情緒而變色,見此,江意深挑著眉,被這笑聲震懾。他的笑聲真的很有穿透力,再加上他極具陰柔美的麵容笑起來,更是令山水動容,為之傾倒。如此美景,江意深不禁想到了李大仙這麼一句: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這句子要讚他的美一點兒都不為過。要不是他前後舉動反差巨大,令她難以忍受,恐怕她早就被這人間尤物給勾魂。此刻的江意深心神大亂,語無倫次:“笑……你……你笑什麼啊?”
“明明對我喜歡得要命,還要裝矜持。剛才感覺不錯吧?”夜岩笑得更加燦爛。
最好笑到抽筋!江意深在心裏詛咒。
夜岩再朝江意深走進一步,詭異笑著,邊將雙手搭在江意深肩上,在她耳邊悄悄說:“聽著,我們來一次‘初次擁抱’,好嗎?”
初擁?聽到這個詞,江意深的心咯噔跳了幾下。雖說以前沒跟吸血鬼打過交道,但初擁還是知道的。所謂初擁,通俗點說就是吸血鬼為尋找伴侶,發展新成員,將選定人類的血液吸走,再讓其人類反噬血族的血液。初擁完成,由人變成血族,至此定下不可變更的盟約,成為附屬關係,新成員才能在血族裏占一席之地。從此接受的隻有無窮無盡的黑夜。
不容她多想。隻覺脖子間涼意襲人——他已露出長長的血牙!江意深害怕得不敢動彈,渾身打顫。難道真要變成吸血鬼嗎?她可沒這麼打算過。在他麵前是無法逃脫的,江意深擠出笑容:“夜岩,別開玩笑了。”
可是,他的牙齒已經咬住了江意深的脖子。似乎並無玩笑之意。
她意識到不是鬧著玩,向夜岩哀求:“求你不要這樣,夜岩。”
發現她聲音裏夾著顫抖,夜岩停下動作,抬頭看她,才發現江意深臉上的驚嚇。他說:“可是,我不早點把你變成我的,威廉可會比我早一步這麼做。”
“他不會。”她一百二十分肯定。
“你這麼相信他。看來真是被一份黑糊糊的蛋炒飯感動了。不如,咱們就來賭一賭。”
“沒必要堵。你輸了。威廉才不會像你這麼……”江意深的信誓旦旦還沒講完,忽然看到夜岩臉色大變,放光的藍眼睛四下找尋。然後,她的嘴巴就被夜岩的手捂住,剩下的半句話生生吞了回去。夜岩嚴肅的表情越發凝重,滿世界忽然的靜止,江意深意識到有突發狀況。所以對於初擁,彼此都將此事丟到了九霄雲外。
他的耳朵聽到了藏在草叢裏的生物發出的細微聲響,而且越來越近。漸而,就連江意深也分明聽到了草叢裏的蠕動。她分毫不敢動,低頭看,看不到自己藏在草堆裏的雙腳。想象著,要是從草叢裏竄出什麼蛇鼠蟲蟻,真是敵在暗我在明,猝不及防就一命嗚呼。先前受過夜岩一連串的心理打擊,江意深這顆幼小脆弱的心再也經不起任何一點風吹草動。江意深害怕得不敢發出聲響,她幾乎是用唇語跟夜岩講話:“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夜岩用同樣的方式回答她:“不是一般的吸血鬼。”
吸血鬼。江意深在心裏掂量了幾分。而她最關心的就是:“你能打得過他嗎?”
“當然能。那隻臭蝙蝠好像受傷了。”雖不見其人,但夜岩已經鎖定了來人的方向。這是一股陌生的氣息。
“你不是說他‘不是一般吸血鬼’嗎?怎麼又叫他‘臭蝙蝠’?”江意深壓低嗓子問。
“據我感應到的,他嚴重的傷勢讓他跟一隻普通的蝙蝠沒什麼兩樣。”說完,夜岩已經邁出腳步,直往他鎖定的方向走去。撥開亂草,果然見到了受傷的吸血鬼。這個受傷的家夥渾身是血,趴在地上,手指頭掐進黑色的泥土,想奮力向前,但力不從心。看樣子已經奄奄一息,到了快要氣絕的地步。此人稍有神智,他抬起頭……
夜岩胸有成竹笑道:“看來,很快就能把剩下的兩個找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