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獵殺(三)(2 / 3)

看到威廉笑著露出的小虎牙,江意深忽然明白,他們需要的不是血,而是擺脫漫長的黑暗孤單,他們需要的恰恰是眼淚!

“小深不會忘了我就好。”威廉眼裏充滿希望,“我會去找你的。”

“我的世界裏有陽光,你不懼怕陽光嗎?”為了躲避威廉上門來訪,江意深趕緊找了一個合適的借口。

“當然不怕。你不要拿我和一般的吸血鬼相比較。我可是貴族,切爾斯特的兒女不懼怕陽光。”

這下慘了,她可不想隔三差五地見到威廉。因為她不知怎麼麵對如此熱情奔放的人。她實在找不到其它借口來推脫。轉念一想,或許威廉隻是客氣地說說而已,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她嗬嗬的笑著,與威廉的對話就這麼搪塞過去。

把依依不舍並賴著不走的威廉趕走之後,金娜驚天地泣鬼神,殺死億萬腦細胞為代價的情書終於問世。金娜小心翼翼對折好,送到唇邊深情吻了一下。看到那一張寫滿柔情的白紙就如同看到威廉的蛋炒飯,令江意深十分難受。

這一天,她們各懷心事早早睡去。

吸血鬼們決定白天出發,因為白天遇到獵人的機率較小。獵人隻有晚上才出來捕獵。

明天要走很長很長一段路程,才能回到家。一如來時那樣。

一如來時那樣。江意深和金娜是在夜岩與孫嵐的男朋友廖月庭幹了一架之後才來到這裏——江意深的夢開始虛擬的接觸當天發生的情景。她一路跑跑顛顛,然後這座古老的王城開始與她對話。離別之語猶在耳畔,她半夜睜開眼,心裏想著,今後應該沒機會到這裏來了。

於是,這後半夜一直失眠。

這一天終於來臨,可是窗戶外麵依舊是幽藍幽藍的。江意深翻看手機上的時間,發現在經過超長待機後,她的手機終於自動關機。而金娜的手機早在上次給家裏打完電話後就沒了電量。江意深躺在床上唉聲歎氣。

夜岩一清早便充當鬧鍾來到她們房前,有節奏地敲著房門。像廟裏的和尚誦經念佛時敲著木魚。他故意這麼做,純粹隻是想破壞她們滿滿的睡意。待江意深穿好衣服打開門,他立刻收斂臉上的壞笑,嚴肅地站在江意深麵前。

他從來沒有這麼早來敲門。江意深看到他,立刻感到異常。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該不是那封情書奏效了吧?她看著夜岩的眼睛,忽然感到緊張,一大早就見到這麼美好的事物,真是叫人混亂!

原來,夜岩的藍眸並不完美。他的眼睛閃亮發光,卻缺少瑩潤,永遠不會有淚水來填充這幹枯深邃的“井”。藍水晶也隻是一顆剛毅的藍鑽,美麗卻堅硬。江意深意識到盯著人家看是不禮貌的,她低下頭紅著臉問:“有什麼事?”

“給你們十分鍾整理。十分鍾後,我們出發。”他通知了這一聲,很幹脆的轉身向大殿方向走去。

可是,二十分鍾後,金娜還在床上呼呼大睡。這充分說明決定權不在夜岩手裏。

穿過大殿,一群黑壓壓的蝙蝠仍舊倒掛在高高的橫梁上。大殿裏的一切此刻都已在身後,江意深和金娜跟隨玄方的腳步,一步一步往上走,終於來到地麵上的教堂。原來威廉、韋林、薩利、夜岩都已在此等候多時。她一一跟各位打過招呼,視線最後落在教堂高掛的那幅古代女子畫像上。這是第二次見到這幅畫像,感覺卻跟第一次又有不同。因為她已對這幅畫有所了解。雖然容貌被遮擋,但江意深知道畫中的女人正是切爾斯特日夜思念的女人陳文珊。這幅畫掛在教堂居中位置,顯示的是主人翁的氣派與姿態。江意深大概已經猜到,這座宮殿最初是為這個女人蓋的。陳文珊才是整個地下宮殿的主人。

一個中國的古典美人,一個是國外的切爾斯特王,他們是怎樣認識的?又是怎樣發展的?如今為何隻剩孤獨的思念?這些,江意深都好想知道。隻是,她馬上就要離開這裏,這些離奇動人故事的謎底揭不開了吧。

踏出教堂,她們終於見到了久違的陽光,有些刺眼。空氣裏的狂熱牽引著身體裏的躁動。這外麵不比地下陰冷,到處都曝露在陽光下,一層層蛻化。這些法力高深的吸血鬼們似乎到哪兒都能適應,他們若無其事地走在陽光下,讚歎著河山美好。一行人背對著教堂越走越遠,緊接著穿過一些奇奇怪怪的樹林和樹洞,兩旁的事物才算常見。

他們在草叢裏走了好幾裏路,薩利忍不住酒癮,說要停下來休息。韋林也表讚同。這點路程對吸血鬼們來說根本不算路程,夜岩考慮到江意深和金娜,考慮到人類可是弱小的,便也同意原地休息。威廉一路上跟在江意深身後挑起各種談資,但江意深不想搭話,都以一個字應付著:嗯。

江意深光看著金娜百事衰的表情,就知道那封情書沒有收到預期效果。想要上去和夜岩搭訕幾句,苦於夜岩身邊跟著一個玄方,表情嚴肅,氣氛尷尬,不適宜談情說愛。

薩利抱了一瓶俄羅斯烈酒咕嚕咕嚕地往下灌。

韋林在樹枝上跳來跳去,觀望遠景。

威廉盯著江意深的脖頸出神了許久。

金娜遠遠地坐在石塊上偷瞄著夜岩。

江意深繼續向前方走了幾步,前麵還是一片荒無人煙。

夜岩今天一聲不吭,表情凝重。緊鎖的眉頭鎖住了自信的麵容。

天高地闊,山水空濛。玄方忽然問夜岩:“為什麼不直接把她們帶回去。這一步步走多累啊,而且還會耽擱找三位王子的行程。”

“急什麼,我還有事情沒辦完。”夜岩說完,徑直向江意深走去。現在,他要把沒辦完的事解決掉。他來到江意深身邊,拉起她的手往樹林深處走去。不顧眾人眼光,不顧地勢高低起伏,不顧茂密的草叢擋住了去路,他拉著江意深快速行進,把後麵的大部隊甩得老遠。直至看不見玄方他們,夜岩才停下來。他回頭看江意深,這才注意到嬌小的人類稍微跑一段路程就已經氣喘籲籲。他站在原地,等著江意深順口氣兒。

周圍的雜草與腰齊高,像一朵花蕾把兩人包裹,飄逸的外衣角被隱約遮擋。從樹葉縫隙裏漏出來的點點光斑落在肩上,隨著微風吹拂晃動。一陣西風經過,那些黃的綠的梭形葉紛飛而落,飄飄蕩蕩在眼前落下。在這零落美的光景裏,江意深的目光已不能自主,她呆看著夜岩的縷縷銀發,光澤果真像流星劃過夜空後殘留的尾痕。越是這樣美,心裏越是沒底。在夜岩開口說明來意前,江意深簡直任何話都說不出口。因為眼下的兩人獨處,令她緊張,就連說話也把握不好。

大概是江意深窘迫的表情惹來了夜岩噗嗤一笑。繼而,他右手握拳伸出,江意深還沒來得及猜測他手裏的東西,夜岩就攤開了手掌。是一張折疊整齊的白紙。然後他打趣說道:“這是不是你寫的?”

像是背脊突然被電擊了一下,江意深立感不妙,她趕緊接過白紙,拆開一看:

月鉤橫掛,獨倚曲橋。吾思之甚深,夜難成寐。小酌微醉,盈夜思緒,無人申訴,故此望君傾耳以析吾願。經數夕朝食夜談,漸生情愫,芳心異動。苦於羞澀,心意難表。今分崩離析,無複見之日。現抱赴死之誌,言表愛思三千,為博君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