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冠見她如此,心中懷疑,“我說錯什麼嗎?柳姑娘似乎要怪我好心幫你拾回玉佩了。”樓冠話帶微微抱怨。
“不不,”柳清心微黑的臉色在燭火下有些焦急,“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多謝你幫我撿回來,多謝!”
樓冠笑道:“你真是和樓器差不多,開不得玩笑的。”他朗朗而笑,看到柳清心似乎被懵住的表情,笑得更大聲了。
“你——請問,你貴姓?”
樓冠的笑僵住,“你說什麼?”他滑稽地扭曲了表情。
柳清心尷尬一笑,後退一步,“你能否告訴我,你的姓名?你三番兩次救我,現在又幫我撿回玉佩,我卻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如何才能感、感謝呢……”柳清心聲音越來越低,幾若無聲。
樓冠的表情有些無奈有些挫敗有些不甘,“我報過姓名,我是樓冠,木婁樓,冠石之冠。”她竟然給他忘記?他有些不爽。
“樓冠……”柳清心念著這兩個字,多念了幾遍。
樓冠搖著扇子,一手叉著腰,覺得自己最近遇到的人都很怪。剛剛離開古怪的前任師兄們,現在又碰到一個隨便就將人名字忘掉的她。
“有水嗎?”他口幹。
“啊?”
“不是啊,是有水喝嗎?”樓冠嚷嚷。
“有有。”柳清心急忙道,轉身要去給他倒水,卻見到他後腳就跟了進來,隨即飛快轉身,攔在他麵前。
“你這是幹什麼?”樓冠覺得奇怪,皺眉道。
“你、你、你……你出去先,好不好?”柳清心抱歉地朝他笑了笑。
“出去?”樓冠不明白,“我要喝水。”他正口渴著呢。他的房間離這裏隔了十來個房間的路,要回去再喝,怎麼受得了。
“可、可是,”柳清心要阻止他上前,但手又不敢碰上他的身,隻得跟著後退,秀眉微蹙,隻覺得現在的他又很任性,“男女有別,夜色如此之深,恐怕不合時宜……”終於成功地讓樓冠停下腳步,柳清心鬆了好大口氣,反手抹了抹額頭細小汗珠。
“抱歉,我忘記了……”樓冠尷尬一笑,急忙退出房門外,規矩地站定,“這樣可以嗎?”他一時腦袋不靈光,做了不合宜的事了。唉,是第一次唉。
柳清心微笑,“可以了,”她轉身去倒了杯水,想了想,拿了茶杯後又將茶壺提在另一手,“給你。”將茶杯遞上。
樓冠一口飲盡,看到她手裏的茶壺,驚異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這個嗎?”柳清心提了提茶壺,“你還要麼?”她笑意盈然地瞧著他。
“不了,”樓冠將茶杯還給她,“既然玉佩已經歸還,那我告辭了,姑娘保重。”他拱了拱手,轉身而去。
柳清心站在門口,望著他離開,他的背影依然頎長而暖暖,隻是——嗄?她眨了眨眼,再眨一眨——
他怎麼轉身回來了?
“柳姑娘。”樓冠像是下定了決心,叫道。
“在。”柳清心愣愣應了聲,雙眸詫異望向他。
樓冠手中折扇轉了個圈,才道:“你要答謝我是嗎?”
嗄?
柳清心還是點了點頭,心頭問號亂竄。他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嘴角淡淡浮現一朵笑容,緩緩躍上眼眉,“那麼,能幫我拜你師傅為師麼?”
柳清心笑容停了停,“拜師?”
“不錯,在下想拜柳姑娘師傅為師,還請姑娘幫忙。”樓冠誠實道。他失眠了,幫她打發掉三人後回去躺在床上,竟然睜著眼睛腦袋裏清醒得很,一閉上眼睛全是“鳳呈天翔”這四個字。末了,他實在無辦法,隻好走出房門去消散,卻無意間瞧見她的玉佩。於是,他心中暗暗下了決定,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她師傅,不然他會連著好幾天都睡不著的。唉,他無法控製,自小的毛病已改不了,在沒有找到一件事物能夠代替他對武藝的熱情之前,這毛病是改不了了。
“我說過,我師傅不知去何處了。”柳清心輕聲道。他忽然提出這個請求,她當真是措手不及,但也是如實回答,並無欺瞞。
“你一定有跟他聯絡吧?”不可能師徒之間一點消息都不通的。可是,事實正是這樣。
“師傅他老人家在我學成之時就走了,說除非他自己回來,否則讓我不要找他。”師傅之命她不能不聽,所以並沒有托人打聽他的消息。
樓冠心中微微失望,“當真沒辦法找到他?”
他在沉沙幫曾如此問過她,現在的答案跟當初一樣,“我沒辦法。”柳清心搖搖頭,心頭疑雲卻起。
他那麼想拜師麼?為什麼?他的師傅不是師叔麼?
“樓公子,”柳清心將茶杯茶壺放回桌子,問道,“師叔不是你師傅麼?你怎的會又想拜師?”這在江湖上是不允許的,一人同拜二師們,隻會讓天下人都罵他厚顏無恥不尊師重道啊。
“我離開沉沙幫之前,已與幫主脫離師徒關係,幫主也答應了。”他解釋道,“所以,並不與我再拜師相衝突。”
他如此解釋,是怕她擔心這一點而故意不告訴他師傅在何處嗎?柳清心有些黯然,繼續問出心中疑問,其實是想聽他口中聽到與自己想法不同的答案。
“那,你為何又要拜我師傅為師?”天下高手眾多,不是隻她師傅一人啊——慢著,他是知道和看過“鳳呈天翔”之人,莫非——
“實不相瞞,在下想學‘鳳呈天翔’!”樓冠老實說出自己的目的。他拜師從不掩飾自己的目的,也因此眾多前任師傅對他都未有絲毫責怪。
果然!
柳清心黯然垂下眼眸,心中些微苦澀。他的目的,和那些人一樣啊。
“柳姑娘?”
“我說過,”她勉強撐起眼眸,望向他,“師傅傳授於我的,並不是真正的‘鳳呈天翔’,我的劍也隻是贗品,我不明白你們這些人為什麼一定要得到這些假的東西?!”她提高了聲音,有些氣惱。
她還是不肯承認,但是,是因為他不夠誠懇麼?
“不管是否真假,在下隻想拜師學藝,與真假無關。”
“無關?”柳清心冷冷一笑,眼眸寒冷,她的心也有些寒,“如果當真無關,何必要學這一門?”
樓冠一怔,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而她的表情與方才判若兩人,恐怕他的行為惹她反感了吧?是了,方才那三人也是口口聲聲要她的東西,她定是將他當成同樣類型的人了吧?
樓冠蔚然歎息,自己做得不對嗎?以往十多年來一直這樣拜師,一直以最真實的要求麵對每一個他想從對方身上學習東西的人,盡管時有手段不同,但目的一直很明確,說得也明白,所以過往的師傅們都無怪。
“我從小對武學之道便極為鍾情,但凡見到新的武功招式必定想要學會,然後長大一些,開始出家門,每一個門派都有自己獨門招數,我皆登門拜訪求師,師成之後,再往下一個門派而去,一直重複這樣的行為,”他娓娓道出自小到大的過往,甚至未察覺自己說了太多沒對家人以外說的話,“我進沉沙幫也是如此,三個月前幫主以一招‘平沙落雁’打退敵人,我見了,上山拜師,然後,脫離師門。”他定定看著她,終於見她表情稍微緩和。
“所以,柳姑娘,我並非是想奪取你的東西,隻是想要學一門武功而已。”樓冠誠懇地說,但盼她能諒解。
柳清心緩和了臉上的神情,“我……”
“你不相信我?”
“不,”她相信他,“但是,師傅的行蹤,我當真不知道。”
樓冠卻鬆了口氣,“是我強求了,柳姑娘,很抱歉,但是,恐怕我以後都要睡不著了。”他苦笑著自嘲。
“為什麼?”柳清心很好奇。
樓冠以扇柄敲了敲自己額頭,苦笑道:“我心中一旦想要學武功,就開始睡不著,屢試不爽,糟糕得很。”
“嗤……”柳清心笑了出來,他的樣子很是滑稽。
“喂,”樓冠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麵前這個笑得暢然的女子,“你拿我的痛苦當笑料麼?”他忍住笑,佯裝惱怒地說。
柳清心立刻頓住笑容,呆了呆。
樓冠卻在這時破口而笑,“天……”她真是有趣哪。
柳清心瞧著他,心頭漣漪又起,她唇邊笑容起了又裏斂,道:“夜深了,我想睡了。”她捏緊了腰側再次掛上的玉佩,淡淡提醒。
“那麼,晚安了,柳姑娘。”樓冠麵上帶著笑,拱手轉身,苦惱歎息的聲音飄了過來,“真希望天快點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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