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主此時才懶懶放下書簡,淡聲道:“以安何憂?”
範以安看著梓瞳不言。
昭主轉過臉來,目光接觸梓瞳麵龐的刹那雙眉輕輕一蹙,旋即又舒展開,言笑說不出的愜意:“怎麼?可憐的小丫頭一下子氣得血色無全了?”
梓瞳直直望著他,眉毛挑了挑,笑得譏諷——再怎麼可憐,又比得上你無後可憐?
昭主目色陰陰,臉上卻依然笑得歡快無比:“老夫生平最討厭別人這樣看我。丫頭這般看我兩次了,一次風陽山莊,一次今日。上一次的苦果你今日嚐了,可怕你今日的苦果待到何日方收?”
上次的苦果?應該指的是弋鴻宣故意讓梓瞳隨他去風陽山莊,造成與慕容氏合作無間的個象,以逼陸家迅速“獻身”。
隻是為了報仇,一個小小的陸家我又怎麼會放在眼裏?梓瞳微微一笑,看著他:“不怕。”
昭主眸光一動,笑顏若花:“丫頭果然有趣。”言罷,他瞪眼瞅了梓瞳許久,忽地揚手扔來一方絲帕撲在我的麵龐上,聲音淡淡地:“不過小小折磨就哭成這樣,言詞再厲害又有何用?好沒出息!擦了眼淚,不要叫傷害你的人覺得暢快。既到今日這地步,你早該清楚你的苦難遠非這般就能匆匆結束。道路坎坷,扶持者唯有你自己,但若愈挫愈勇、愈傷愈笑,方無懼於天下,無敵於萬人,無悔於終生。”
絲帕自梓瞳臉上緩緩滑落,聽著昭主的話,一瞬怔然。
昭主又看了她一會,方移開目光,抬手重新拿起書簡,眸光專注。
範以安喝了口茶,揉揉眉,苦笑:“昭先生教導言重,梓瞳太小,且今夜已足讓她傷心無措,怕是不能領悟。”
昭主卷了卷竹簡,漫不經心道:“這丫頭聰慧機靈得很,她明白的。”
範以安看看梓瞳,關心:“可想回你自己宮中?”
梓瞳搖搖頭,屈膝,抱住胳膊將自己的麵頰藏在臂彎,朝昭主的方向努努嘴:“昭主還有要事與我相商,我如何走得?”
“哼。”昭主涼涼一笑,睨眸瞟過來,冷冷道,“你陸家還有什麼資本同我談?”
梓瞳彎唇笑了笑,一挑眉毛,麵容靜靜地,言詞淡然:“經此一夜,慕容氏愈強,豈是你們能控製的?而我陸氏雖可說是盡喪皇權之手,可弋鴻宣哪來的那麼多人一下子承接呢?必定還要倚重我姓陸的。你不與我合作,還能與誰合作?”
昭主直直望住梓瞳,黑暗若夜的眸裏沉寂一片。範以安坐在一旁默默瞧著,並不作聲阻止,也不出聲勸解。僵持片刻,倏地,那容貌嫵媚的男子眉眼間微微一鬆,紅唇上揚,笑顏柔美動人:“以安,這丫頭便是你記掛的宮中人?”
範以安一笑:“梓瞳調皮,言語難道過激。”
昭主執了執竹簡,身子靠向後麵,看著梓瞳,笑道:“知已知彼,從容不迫,妙哉。”
範以安斜眸,看著他,目光微動:“先生的意思是?”
昭主斂斂笑意,一本正經地:“昭某願與這丫頭做這生意。”
範以安笑而不語。
梓瞳冷冷一哼,拿絲帕蓋了臉,扭過頭朝裏側躺下。絲帕下,卻偷偷彎了唇角,笑得古怪而又狡猾。
雖然這次幫弋鴻宣的付出是大了些,可我早就算好了一切,又豈是你隨便想討便宜就成的?你此番與賀蘭棲真入我弋陽的目的明顯不簡單,自那日在風陽山莊遇到你們,我便將自己入局了!
正想著時,眼皮卻不由自主地下垂,下垂,腦中困意頓起。
耳畔聞得馬鳴聲,車廂搖晃一下,隨即車輪軲轆響起。有人靠近梓瞳,在她耳邊笑得快活無比,開口時,那聲音又陡然變得暗啞陰狠:“怎麼辦?老夫素來不想輸於你,即便是在口舌上。這絲帕上的毒能叫你貪睡,你就乖乖閉嘴吧。”
如此行為乖戾之人梓瞳生平第一次見,心中氣結,卻偏偏無力反駁。
一旁範以安在咳嗽,語氣不忍:“昭先生,這……”
“以安,若不讓她真正地受過苦難,她便不曉利害。昏睡已是輕的,你若不想要今後她還被別人傷害到今夜這般痛苦不堪的境地話,便先不要心疼,”言罷,昭主頓了頓,忽又得意道,“放心,如何教導成才的法子我在蘭兒身上探究甚多,此道最為有效。再說她今夜也耗盡了心神,不妨讓她多睡一會,權當休息。”
範以安聞言咳嗽不止。
梓瞳氣得怒火中燒,一瞬甚至忘記了今晚所受的傷,待到怒無可怒時,心神一落,終是沉沉睡去,再無所思。
隱約中卻聽得什麼“你先莫急於報仇,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