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3章(2 / 3)

眸間淚霧湧起,隨著舞姿自眼角顫顫滴落。花上凝露,清澈照其魂,純淨顯其魄。

心緒緲緲,神思遙遙,收足斂袖的刹那,係在發上的錦帶無聲而落,發絲隨風舞至眸前,長發盡散,唯舞風中。

金鑾上,那人仍停留在舞時迷戀熱烈的眸光裏頓時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慌亂。待他閃身欲下來看仔細時,梓瞳卻微微一笑,飛身掠過黑暗奪出殿門,聲音輕輕傳回隻留給滿殿賓客:“本宮舞罷禮盡,身子疲憊,先退不敬。”

弋鴻宣,從今往後,你須記得,你這江山有我一份,我日後必定取還!

離明殿,燈火亮時,一舞已絕。

禦風而行,茫然不知目的所在。待到體力真的耗盡到全身疲軟而不得不滯足時,停下的那一刻,胸內陡地一陣氣血翻騰,腳下一軟,便跌倒地上狼狽地吐出一口血來。

月光下那血色暗得可怕,就如她本人,情毒深種,深入骨髓。

梓瞳虛弱地笑了笑,想要撐臂起身,全身卻提不上一絲的力氣。

遠處絲竹聲起,回眸望去離明殿,朦朧視線中光影交錯迷離,想是酒宴已開,歌舞已起,隱隱約約地聞得諸人喧嘩恭賀的聲音。

沒人追來。如此一想,梓瞳的心便立刻放鬆下來,人無力地坐在地上,此刻想要站起已是更加地難。清風撩起發絲拂至麵前,梓瞳抬手輕輕摸過,斷了這發絲,可否了斷一切?

“我今日所為,到底為誰?”梓瞳喃喃著,淚水一落。

眼前忽地一花,有人倏然靠近過來,過高的身軀背著今夜月光,在地上拉開了長長一個斜影。梓瞳低著頭,宛若不知身外一切。

“你……”那人輕輕開了口,聲音顫微懷疑,滿是不敢置信、抑或不願相信的掙紮。

這聲音極熟,梓瞳伸手擦擦眼,抬眸看向來人。往日豔麗張揚的明橙錦袍在月輝下蒙上一層淡漠孤寂的銀澤,清俊的眉眼間妖嬈褪盡,那雙眸子緊緊盯著她,目色深沉疼惜,臉上的表情似痛苦不堪,又似悔恨和愧疚。

梓瞳看著他,半日,方垂下腦袋低低道:“以安。”

範以安俯腰拉梓瞳,柔聲責:“作什麼一人坐在地上?”

梓瞳借著他手上的力顫顫站起身,疲憊得說不出話。

範以安扶住梓瞳,瞅著她瞧了半日,微微一歎,而後手臂攬過來,將她輕輕抱入懷中:“想離開嗎?”

梓瞳縮在他懷中無力點頭。

圈在腰間的手臂猛地緊縮,梓瞳還未反應過來時,範以安已抱著她踏風飄行,迅疾朝靠近朝陽門的宮門飛身過去。

“既想離開我便帶你走。隨我回弋南,咱們不再住這貴殿宮廷,咱們還住綾羅,可好?”

梓瞳一驚抬頭,望向他:“那你入宮……就沒有自己的事?”

範以安垂眸看了梓瞳正愣愣瞧著他,一時呆住無言,心中萬般滋味齊齊湧上,堵得他想哭,又逼得他想笑。他又望了梓瞳一會,才道:“不管了,我們走可好?”

真能不管嗎?梓瞳閉上眼睛,淡淡應道:“你說好,便好。”以安,真正放得下的人便不會在今日才放下……梓瞳搖搖頭,心中苦笑不已。你有你放不下的,我也有我放不下的。

耳畔,範以安低低一歎,似是已知曉梓瞳在揣度什麼:“如果你願放下,那我便放下。”

你明知我放不下!梓瞳冷冷一笑,不言。

範以安又歎氣,接著勸解:“作為一國之主,皇上行事總有他的無奈。他亦想江山美人兩全。可他不光光是你的丈夫,他亦是全天下人的父母,他若是個好皇帝,他便該犧牲他的一切去成全天下……”

梓瞳聞言終於睜開眼看範以安,半日,方輕輕喃喃著:“君涵難道為的就不是天下蒼生?弋鴻宣執念於權力,他先是為的權力,後才是這天下蒼生!”

範以安身子猛地一震,麵頰緊了緊,神色有些不豫,卻不再說話。

“或許,當時我該出手的。”

夜風中,他恍惚念叨了這麼一句。

某宮門外停著一輛華貴軒麗的駟馬攆車。八名腰配長劍的紫衣護衛守在車側,見範以安與梓瞳走來後,諸人皆垂下頭,靠在車門旁的護衛抬手打開門扇,輕聲恭敬:“我家主子有請。”

與範以安對視一眼,嗬,兩人都知車內是誰。

果不出其然,車裏有人坐在特製的輪椅中正借著一側微弱的燭火看著一卷厚重的竹簡,墨紫長袍,玉般容顏,神姿閑散而又靜謐,乍眼一看,讓人疑似是渾然天成的寶石雕像。

範以安躍入車內,彎腰將梓瞳放在靠近車壁的軟塌中後,方自己坐上一旁的木椅,倦怠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