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往事(1)(1 / 3)

以文會友憶芝琛

何蜀

狗年春節長假的最後一天,二〇〇六年二月四日下午.北京朋友康國雄打來電話:王芝琛走了。

這是個極不願意聽到,但心裏卻又明白是時時可能傳來的消息。

我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結識的一些朋友,有許多在書信、電話交流多年後仍未能謀麵。芝琛兄就是其中一個。就在二。。五年底,我打電話向他祝賀新年時,他還開玩笑說:你還不來北京,我們可能就見不到麵了,我們相識這麼幾年,連你長什麼樣兒我都還不知道呢。我當然安慰他‘來日方長”。但我知道他多年的癌症對人的生命意味著什麼。我始終盼著能看到奇跡出現。聽到他說治療後感覺較好,我就為他高興。聽到他說怕活不到明年了,我就勸他別那樣想,別讓思想老糾纏在那上麵,除了堅持治療外,隻要有精神,還是多想想整理他父親王芸生錄音的事,隻要能寫就再寫點文章。我經常告訴他,我等著看他的新作。

我跟芝琛兄的結識完全是“以文會友”,是由他的文章聯係起來的。那是在一九九九年.北京的朋友劉雙(也是至今未曾謀麵的朋友)來信問我,他有個朋友有篇稿子,想給我看看能否用在我供職的雜誌上。我說行,直接寄來吧,能不能用,看了再說。這就是後來發表在二〇〇〇年第一期《紅岩春秋》上的《(大公報)與“反蘇大遊行”》。因為這篇稿子涉及的曆史背景較複雜,我還要查閱核實一些資料,作一些推敲,就先在一九九九年第六期編發了芝琛兄的另一篇《王芸生劫中獲釋之謎》。這是我編發的芝琛兄第一篇稿子。這篇文章馬上就被《作家文摘》選登了。芝琛兄很高興,說他接到了好幾個給他談讀後感的電話。

從這時起,我開始對著名的《大公報》

人王芸生有了更多的了解,也對王芝琛這位原學理工科的‘哈軍工”高才生但退休後卻改行研究起《大公報》曆史的‘文壇新秀”有了較多的了解。以前我讀過全國政仂《文史資料選輯》上王芸生那篇有關《大公報》曆史的回憶,通過芝琛兄,我才知道,那原來是王芸老在政治壓力下所寫的令他終生悔恨的“自誣之作”。

在編《(大公報)與“反蘇大遊行”》

一稿時,我特意查閱了當年的《新華日報》,從當時報道中摘錄了一些有關文字加到文稿中,特別強調了周恩來當時在記者招待會上的講話中稱這次大遊行為‘學生的愛國運動”,並強調應該把愛國與排外分開,把學生的愛國運動與特工人員的陰謀活動分開,把政府與其中一部分不滿政協會議成果的人分開的客觀評價,以及當時《新華日報》按照周恩來“三個分開”的精神所作的客觀報道,以使不了解曆史的讀者和長期以來隻見到過對那場‘反蘇大遊行”的批判性宣傳的讀者能對當時的曆史背景更加清楚。芝琛兄完全同意我這樣的處理,後來他在將此文收進他的《百年滄桑——王芸生與(大公報)》

一書時,就用的我作了這樣一些編輯處理的修改稿。

此後,我又陸續為《紅岩春秋》雜誌編發了芝琛兄的《抗戰時期中國新聞界的一次慶典——(大公報)榮獲米蘇裏獎章》(2000年第5期),《(大公報)與重慶談判》(2001年第1期)。芝琛兄的稿子,喜歡用沒有格子的白紙寫.字大而挺秀.出於書寫習慣不時會出現幾個繁體字,每篇稿子他都會選配幾張照片,照片四角插入襯底的白紙上切出的斜縫裏,下麵寫好說明文字。很可以看出這位理工科高才生做事的條理性。

在編輯芝琛兄的《(大公報)與重慶談判》一稿時,我看到文稿中引用了當年《大公報》對國民政府軍委會政治部長張治中設宴為毛澤東一行餞行的報道,其中最有意思的是.報道中寫到了毛澤東在發表即席講話時,“最後毛先生像咆哮般的大喊:‘新中國萬歲!’‘蔣委員長萬歲!’”我為了準確起見,核對了有關曆史資料,發現重慶出版社一九九三年出版的《重慶談判紀實》一書中轉載這篇《大公報》報道時,不加說明地刪去了最後毛澤東呼喊那兩句口號的文字。然而,同一書中轉載當時《新華日報》發表的毛澤東在宴會上的講話時,卻又沒有作刪節(隻是《新華日報》報道中毛澤東呼喊的是“蔣主席萬歲”而不是“蔣委員長萬歲”)。我把這個發現告訴了芝琛兄,他還不知道有此事,因為他查閱和抄錄的是《大公報》上的原文(為了研究《大公報》,他花了不少時間坐圖書館)。我征得芝琛兄的同意,把所發現的這一情況寫了幾句話加到了文稿中。

為了弄明白《重慶談判紀實》一書怎麼會刪去曆史文獻中的那幾句原話.我還特地詢問了參與編輯《重慶談判紀實》一書的原重慶市政協一位離休老幹部,老幹部坦誠告訴我.那是他刪的.他們當時編這部文獻書時,思想還不解放,顧慮很多,就刪去了《大公報》報道中有關那兩個口號的記載。這位老幹部是我敬重的前輩,我曾從他那裏了解到許多曆史真相被歪曲、篡改的情況,獲益非淺。因此想到他當年也曾這樣刪節曆史文獻,頗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