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火樹銀花下,百事長如願(1 / 2)

郜速其實是知道殳芒的“芒”字的。

郜速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去少年宮參加鋼琴培訓班的學習,有很多次在結束課程以後都會聽到安靜的樓層裏還有人拉著大提琴孜孜不倦地練習,因為聽到的次數多了漸漸開始好奇,他循著聲音看到一個小女孩坐在空無一人的教室練著琴,她很投入,有的時候老師要過來催促好幾遍她才會背著琴離開教室,當然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尾隨,郜速跟了兩三次,發現她和他會坐相反方向的公交回家,所以有時候下了課,他在馬路這邊等著等著,她就會在馬路另一邊出現,她從沒注意他,可是他總會不經意地注意她背著大提琴的小小背影,她眼神裏明朗的笑意、她流暢悠揚的琴聲,都像在訴說她的快樂就像她紮起的馬尾一甩一甩地意氣風發,可是有一天她消失了,她的琴聲也消失了,他站在馬路這邊等了很久她也沒出現,他失落可是他又無從找起,他每天都在車站焦急等待她的出現,每天又重複著昨天的失望而歸。

終於有一天她又回來了,可是她沒有出現在馬路另一邊而是來到他的車站和他一起等車,他默默壓抑自己內心的雀躍,一路都在想他們會不會有機會認識彼此,他一路鼓起勇氣又泄了氣,直到遠遠跟著她來到一個四合院落,院子裏有一棵亭亭如蓋已的梧桐,她在樹下徘徊了很久,最後找來把椅子,在樹底下拉起了大提琴,有路過的行人對她行注目禮她也渾然無知,她隻是一首接著一首地拉著琴,她的眼睛裏再也沒有了以前的意氣風發,卻有了一種孤絕淒茫,她的琴聲時而流暢時而斷續,卡在同一個地方反複犯錯,她終於有些怨憤泄氣,停了手裏的動作,郜速以為她會憤而摔琴,可是她並沒有,她連歎氣都沒有,隻是安靜地撫摸她的大提琴,平靜地抬頭看著梧桐樹,輕輕念出了一句詞:“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別離。”

六月的風那樣黏那樣悶,從梧桐樹的縫隙吹過,帶著院子裏小女孩沒有眼淚的悲傷,輕拂過麵頰,院子外的小男孩還有些懵懵懂懂。

那一年殳芒7歲,郜速8歲,後來他的好友因病去世,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睡著睡著會自己哭醒,突然想起那個四合院裏的小女孩,他也想起四合院因為離著他的家不遠,他也曾經路過,看到一個身形高大五官深邃的叔叔忙進忙出,他好奇走近了看,那個叔叔和他打招呼告訴他這裏要開一家餐廳,他問叔叔餐廳的名字,叔叔指指院牆外擺著的招牌,上麵寫著“殳?芒”,他不認識生僻的“殳”字,叔叔告訴他念“shū”。

再後來,他就準備和全家一起出國了,他不知道她有沒有繼續去少年宮練琴。在走之前,他又去了那個四合院,可是院子大變了樣,門上也掛了重鎖,打聽了一圈才知道原來要開餐廳的人欠了債開不了了,人也出事死了。這對當時年紀尚小的郜速來說衝擊不小,他的生活環境優渥,還沒想過有人會為錢喪命,震驚之餘,他開始猜測假設小女孩的身份,她也許就是那位叔叔的女兒。

郜速以為自己再不會和她有任何交集,卻沒想到時隔一年,聞丞和陸翛在大洋彼岸寫信告訴他,陸翛的家裏新添了一位繼母,繼母的女兒和他們相處融洽,她的名字叫做殳芒。

一開始郜速不敢肯定這個叫殳芒的女孩就是他曾在午夜夢醒時想起的女孩,他也不確定這個他曾在院外招牌上見過的名字是不是就是她,直到他回到國內在學校與她見麵時,他徹底肯定了,就是她。他發現她喜歡在梧桐樹下徘徊,她習慣早起,她不再拉大提琴甚至無人知曉她曾經癡迷擅長,她沒有親生父親也從不與人言原由。郜速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如此肯定就是她,其實她的樣子在他的記憶裏已經模糊成了一道淡淡的影子,唯一清晰的就是念出那句詞的輕聲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