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在異國，聞丞問他：“還記得……我問過你‘那天……你到底和殳芒說過什麼嗎？’你好像一直都沒有回答我……”
郜速沉默半晌後說道：“我小時候在少年宮遇到過一個特別喜歡拉大提琴的小女孩，看她不知疲倦地投入拉琴，讓我總覺得心裏一下就靜了，尤其是聞珎突然生病的那段日子，能聽到她拉琴，就像是一種安慰。可是有一天她突然不來了，我挺失落的，我希望她能再來，沒想到她真的又出現了，我就想：在後麵跟著她然後認識她……”
“真想不到你也會做尾隨姑娘這種事……嗬……然後呢？”聞丞的笑有些虛弱無力。
“但是……我還是沒有勇氣上去跟她搭訕，一路傻跟著她到了一個四合院，院兒裏有一棵特高特大的梧桐樹。然後，那天在梧桐樹下的小女孩念了一句詞‘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別離。’那時候不懂的太多……”聞丞察覺到在晚霞的背光裏，郜速的側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精英氣場，多了一份難得沉浸在往昔回憶裏的暖意。
“那……現在懂了嗎？”
“還是不懂很多，不過學會了遺忘。”郜速自嘲地苦笑。
我們好像一直有很多的不懂，年紀輕的時候會苦苦探究，但是隨著年紀漸長，也許就會選擇遺忘了，忘了苦苦探究的原因，忘了為什麼不懂，就像此時的郜速他已經有些忘記自己那時候不懂的太多到底有多多，到底是些什麼，他唯一還深深記得的是那個站在樹下念詩詞給自己聽的小女孩，大概，她念出了他心中的懂得吧，所以，他能一直牢牢記得。對聞丞來說答案已經沒那麼重要了，因為她也明白了，重要的不是那天他對她說了什麼，重要的是那天他終於如願以償認識了她。
時間轉回新千年到來的午夜時分，舉國同慶，煙花盛放，一片熱鬧祥和，胡同裏的孩子們踩著一地的炮竹碎屑跑過，大人們相互問候拜年，煙花聲炮竹聲蓋過一切，聞丞兩手捂著耳朵，陸翛把雙手也捂在聞丞的耳朵上，倆人向對方喊話，誰也聽不清誰，可是還是一直對對方傻笑，再一起抬頭看著夜空綻放的煙花，朵朵煙花刹那芳華刹那暗啞。
在這樣熱鬧的時刻卻獨獨有兩個人無暇顧及天空裏的盛景，在此起彼伏的煙花炮竹聲響起前，在漫天絢爛火樹銀花之時郜速送出了自己的祝福：“還沒說新年祝福，祝你今年百事長如願。”
殳芒想回複祝福之時，漫天煙火燦爛綻放，滿地鞭炮劈啪點燃，她喊破喉嚨郜速也聽不見，所以她笑著點點頭，用無聲的口型對郜速表達了“你也是”。
郜速放開了抓緊殳芒手臂的手，他無聲地說了一句話，臉上的笑容在煙火忽明忽暗中淡了，殳芒想問他說了什麼，還沒來得及，陸翛拉著聞丞跑回院子，聞丞緊緊擁抱殳芒，笑著送上新年祝福，夏天宣布餃子出鍋，四個孩子擠回客廳，等了太久過年的餃子早已餓得饑腸轆轆，都拿起碗就開始大快朵頤。
“在火樹銀花之下，殳芒，希望你今後，從此無別離，百事長如願。”
這是郜速永遠緘口不言的祝福，他希望那個站在樹下念著詩詞安慰自己的小女孩從此不再經曆生離死別，她心中的梧桐葉再響不起別離之聲。